“等等!”顾宁汐突然抬起眼看他,“这酒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莫彦东问。
“因为……因为我觉得,她无缘无故送酒给我们喝,不知道会不会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怎么,你还怕她会下毒害你?”莫彦东笑了笑,走到吧台拿出开酒器将酒打开,“你放心,她现在和你没有利益冲突,不会这样对你。”
“可是……”
“这酒已经被你损坏了,还不如趁早喝了。”说着他把酒分别倒在两个高脚玻璃杯里,“来,过来尝尝。”
顾宁汐不愿走过去,可是她又想不出该如何劝说莫彦东不要喝这酒,难道要把真相告诉他?可是如果告诉他,他又会怎么想自己,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刚才没有说实话,是骗了他?
所以,无论他们喝不喝这酒,从刚才她没有选择对他说实话的那刻起,她已经是选择站在冯月那边了吗?
如果现在她把真相告诉莫彦东还来不来得及,他就算生气,是不是也比待会发生的事要好?
顾宁汐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演变到这个地步,她明明还想给自己更多考虑的时间。
她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还好,幸亏我回来得早,这口感还没被你破坏得太糟。”
就在顾宁汐纠结的时候,莫彦东已经把酒喝了下去,顾宁汐这才回过神,看着莫彦东手中那已经空了的酒杯,突然间浑身都凉了。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莫彦东放下酒杯,快步走到顾宁汐的身边,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是吹到风了吗?”
顾宁汐摇了摇头,动作有些缓慢:“你……你还好吧,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
“你该不会真的担心这酒被下毒了吧?”莫彦东笑着看她,“你放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是啊,你现在是好好的,可是待会呢?
顾宁汐突然站起身,向吧台走了过去,她端起属于她的酒杯,深深地看着玻璃杯里那深宝石红,毅然决然地喝了下去。
紫罗兰、香草和黑色浆果的气息在一瞬间散发出来,即便她无心品尝,可是这丰富而多层次的酒香还是充斥着她的味蕾。
“你喝红酒怎么还喝出赴死的气势了,你……”
莫彦东还没说完,顾宁汐就一把将他抱住,莫彦东低头看着她,轻轻抱住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想抱着你。”她把头埋在莫彦东的怀里,整颗心都是忐忑的。
“是不是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莫彦东抱得更加紧了,莫彦东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心里,一股内疚感油然而生,顾宁汐抓住他后背的衬衫,问:“如果,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莫彦东斩钉截铁地说,“我最痛恨别人骗我。”
“即便是为你好也不可以?”
“那你呢,换作是你你会因此而原谅我吗?”
“我……我会。”她说的有些心虚。
“就算你会,我也不会。”莫彦东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的脸,“我知道你今天有心事,不过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问,但我希望你能记得,谁才是你的盟友,谁才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说完,不等顾宁汐回答,他又说,“这两天你不在公司,一定有许多事要处理,你先去忙你的事,我明天找个时间和莫泽凯谈谈,争取让你以后能随时回公司。”
说完他就离开了露台,而顾宁汐则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药效没有发作?
难道是莫彦东察觉到什么,把酒调包了吗?
她立刻拿起红酒检查,而这酒的确是冯月给她的,而且这虽然有吧台,却没有红酒存放在这里,显然要调包也是不可能的。
难道是药效还没发作?她立刻上网搜索了一下药效起效时间,顾宁汐不知道这药具体是什么,当然只能用统称去搜索,有的说五分钟见效,有的说二十至三十分钟,有的甚至说******其实无效,总之众说纷纭。
为了排除时间因素,顾宁汐决定她一边处理公司的事情,一边留意自己的身体变化,然而等到日暮时分,她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以后,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小说里描写的欲火焚烧的感觉。
她的身体很正常,完全没有被下药以后的****,这对她来说是好的结果,可问题是,冯月不是说这酒只要让莫彦东喝下去,就没有烦恼了吗?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很显然联系当时的语境顾宁汐并不觉得自己想多了,那她现在还身体正常,那原因是什么?
Whenyouhaveeliminatedtheimpossibles,whateverremains,howeverimprobable,mustbethetruth。
这是福尔摩斯的经典名言,用来解释现在的情况再适合不过了。
她和莫彦东喝了酒没有事,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冯月骗了她。
那红酒里根本没有放任何东西,而冯月那些耐人寻味的话,只是引诱她去这么想而已,而且即便你找她去理论,她一样可以用“醉酒”来到说辞,告诉顾宁汐她那句话的意思是让顾宁汐和莫彦东喝醉了好办事。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冯月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月没有不想顾宁汐生下孩子的理由,而她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试探顾宁汐。
她不确定顾宁汐到底是什么态度,她不知道顾宁汐和莫彦东之间到底是不是莫彦东所说的那样,所以她要通过顾宁汐的反应,来测试这一切。
如果今天莫彦东不是阴差阳错地喝下了这红酒,如果她选择了欺骗冯月,自以为是地按照自己的猜测对冯月胡编剧情,那么她将会不攻自破,直接被打入地狱。
想到这,顾宁汐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是太大意了,怎么就因为利益一致而轻信了冯月,为什么又会觉得冯月会无条件相信自己,连基本的试探和考察都没有?
她到底在干什么,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打完BOSS就可以放松一下?如果没有莫彦东,她无法想象事情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莫彦东为什么会突然把红酒开来喝,难道他已经察觉到这酒有问题?
其实按照刚才她的反应来看,他会察觉到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如果他已经察觉到,那为什么他还敢喝下去?明明刚才她都叫他不要喝的。
摇了摇头,关于莫彦东的心思,她一直猜不透,就好像这次莫泽凯夺去他的继承权一样,他表现得太平静了,虽然他说他没想到莫泽凯会这么做,但他的反应实在让她很难不往这边去想。
所以说,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相信他,她也以为她可以做到,可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会对他抱有怀疑。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偏偏无法去改变,这好比恋爱中的女生一样,或多或少都希望能看看自己男朋友的手机,说的好听是因为在乎,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因为是在乎他在外面有没有其他女人,有没有和哪个女人搞暧昧。
说到底,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件再次教育了她,在莫家生存没有放松这个字眼,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步步为营,否则一不小心,不仅是她,就连莫彦东也会被她连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夜,严家。
严昊天半躺在红色沙发上,他穿着一件白色浴袍,腰间的绑带松松地绑着,胸口的衣襟半敞,露出精壮的肌肉,那栗色微卷的发上还挂着点水珠,显然是刚洗完澡。
“昊天,发去澳洲那边的货就剩最后一批了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严啸云站在严昊天旁边,顺手倒了递了一杯白兰地给严昊天,严昊天一手接过酒杯,冷笑了一声,说:“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先和姓顾的****摊牌再说。她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给我造假证,不错,有前途!”
“你摊牌以后想干什么,我已经让林婉去打探一下顾宁汐的口风,你现在可千万别乱来。”严啸云严肃地说。
“爸,你太天真了,到现在,难道你还没发现顾宁汐对林婉早就有戒心了吗?”严昊天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干什么,我就想问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有戒心是一回事,能不能探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林婉到底是顾宁汐的亲妈,如果连林婉都探不出顾宁汐的口风,那我们这边就没有人能探出来了。”严啸云顿了顿,“至于那证估计是莫彦东给她办的,当初她提议你们去东浦路办证,估计就是有接应在里头。”
“哼,他们那对狗男女,是谁做的有分别吗,敢找临时工来给我办证,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人了是吧,等我把货款都收了,我就要顾宁汐身败名裂!”
“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你有部署,但是他们那边也不是傻子。难道你不觉得,最近条子那边一直很安静?这可不像是刘国华的作风。”严啸云皱着眉说,“倒是澳洲那边有点动静,要不我们还是先避一避。”
严昊天抿了一口酒:“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刘国华会盯着我们是不用说的了,估计还有莫彦东那只狗也是,不然以刘国华的性格不会这么久都不公布阿金是条子,他就是一直在拖着这案子,想办了我们再走!哼,就他们这点小聪明也敢拿出来耍,我随便他们怎么玩,我要让那个姓莫的知道,证据都摆在他的面前,他还是不能指证我。”
说到这严昊天冷笑了一声,“至于澳洲那边的条子就算了,个个都是怕死鬼,一坨垃圾,我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而且,他们里头的人还不是吸我们的货,你怕什么。”
“我哪里是怕了?我是觉得要稳妥一点,算了算,不提这个,不过昊天,现在你和顾宁汐的事风头也过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我们用这些钱来投资什么。”
“我想过了,我们如果进军房地产,和那些地头蛇争会浪费我们很多资金,而且现在国内的房地产逐渐饱和,你没看那些房地产大哥都在减小投资了吗,所以我们不能做房地产。”严昊天分析道。
“那你觉得做什么好,还是IT吗,可是你又没想法,别给我说做什么游戏,我问过你裘叔了,他侄子不就是做游戏的吗,不到两年就亏了好几千万。他们都说做游戏是挣钱,但同样的风险太大,要是没有靠谱的人,就是一个死字,你和我都没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别往这里面钻了。”
“这我也想通了,这一行要技术,我喜欢玩游戏也不代表能做,所以我也弃了。”严昊天平心静气地说。
难得听到严昊天说放弃做游戏,严啸云当下就感到欣慰:“只要不做游戏就好,那你想投资什么?”
“主播。”
“那是什么东西?”严啸云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爸,你怎么连主播都不懂,什么是主播呢,就是一个人在网上直播自己唱歌跳舞或者玩游戏那些,有的还有一些会做奇葩的事,有分室内和户外的,总之做什么都是为了要看客刷礼物收钱。”
“就这样?如果我不刷礼物能看表演吗?”
“能。”
“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刷礼物。”严啸云摇头,“不行,这个方案太扯了。”
“爸,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现在有大把人做这个,粉丝经济你懂不懂啊。”
主播这个词严昊天早就听过了,但是他一直没接触,起初他是觉得看网上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但后来他通过看游戏直播才发现,原来主播不一定只是女人赚钱,男人一样很赚钱,女粉丝刷起礼物来,那叫一个豪爽。
“就这种货色也不过是挣点小钱而已,挣不了大钱。”
“爸,你知道现在一个长得好看点的主播,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不?”
“三四万?”
“后面加两个零。”
“一个月三四百万?!”严啸云有点不可置信。
“这算什么,有厉害的月入千万也有,那种顶尖主播签约费还有过亿的。爸,这主播说起来就和偶像差不多,我们如果想打造明星,没有人脉门路不好做,但主播不同,几乎没有门槛,只要做好平台,钱就像流水一样自个进来。”严昊天把酒杯放下。
严啸云略一沉吟:“你说的倒是挺好的,但是要把平台做起来估计也难。”
“不不不,一点都不难,只要有钱买用户就行。”
“可是我们要转正行,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色情网站啊,要是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开夜总会算了。”
“爸,这不是什么色情行业,顶多打个擦边球而已,而且现在的主播套路可多了,不一定是卖肉的。我想过了,我们如果网上做得好,还可以额给高人气的主播做线下活动,搞不好还可以给他们出道出唱片,你看那些追星的不就是一个道理。”
“这事咱们还得琢磨琢磨,你可千万别脑子一热就拍板了,我对网络上的东西都信不过,这些看不见的东西,还是没有看店实在。”
“那也得看是什么,你说你要开桑拿浴室会所我都没意见,那是我们擅长的,可你看你投资的酒店服装现在都什么样了。”
“哼,我们的酒店本来好好的,还不是因为那个顾宁汐害的,你在婚礼上那么一闹,弄得现在都没客人敢来了。”
他们的酒店主打就是高端定位,其中当然不乏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而这些人所认识的人也肯定不差,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肯定不敢去严昊天好的店。
“是是是,你都说了八百次了能不能别再说了,就算不是因为这个,那酒店的盈利也就那样了,我看我还是得按自己的想法来,这主播的想法也是我昨晚突然想到了,现在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明白,你等我自己先想清楚了,再跟你好好说。”
“那你一定得跟我说,可千万别自作主张了。”
“知道了,都说你老了,越来越啰嗦。”严昊天不耐烦地说。
严啸云一手朝他的后脑勺就拍了过去:“你这臭小子,找打是吧!”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大力,想谋杀亲子啊!”
“哼,我把你生下来养到你这么大,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哼,老古板,我懒得理你,你赶紧给我出去,对了,让忠叔给我安排几个妞过来,要穿制服的,海军护士女仆再加个兔女郎各来一个吧。”
严啸云蹙眉:“你这小子,昨天才把人给玩坏了俩,今天又来,你真以为风头过去就可以乱来了?”
“爸,我这叫适当娱乐,你也该找两个来玩玩。”
“哼,你老爸才没有你这样无聊,算了,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没事玩死自己。”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虚啊,没事多喝鹿鞭,壮阳!”
“臭小子,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严啸云抬手就要打过去,严昊天哪肯站着被他打,一个侧身卸了严啸云的力度,然后迅速抓住他的右手往后一扭,直接让严啸云无法动弹。
“呵呵,看来老爸是真的老了啊,被你反手擒拿,就使不上力了。”
严啸云微微笑着,可是那笑里分明带着些苦楚。
“真是的,无聊。”严昊天把严啸云松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老了,就别管那么多事,学学人家老大爷去逛公园,还整天瞎操心。”
严啸云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臭小子,会关心老爸啦?”
“滚!你恶不恶心啊!”严昊天一脸嫌弃。
“哦?我家傻儿子还害羞啦?”严啸云继续笑吟吟地说。
“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啊!”严昊天厌恶地把他推开,“走走走,给我出去,我懒得再听你发疯。”
“昊天,说真的,好好找个女人结婚吧,也不用你们马上结婚,就先谈个恋爱,要不我叫裘叔……”
“打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给我来相亲。走走走,别烦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
“不是啊昊天,你听爸说,你这是……”
严昊天才管严啸云说什么,直接把他推到门口,然后大门一关一锁,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随手把音响打开,里面放着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
他坐回到沙发上,看向窗外的夜空,拿起手边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白兰地的香味纯正柔和,优雅如贵族一样,但比起白兰地,他更喜欢威士忌,威士忌里的泥熏味不是很多人能接受得了,可偏偏就是这“低级杂质香味”,让他觉得威士忌的口感比白兰地更佳丰富。
如果将女人比作酒,那么顾宁汐就是看似白兰地,实则是威士忌,或者说,是以威士忌为基酒的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