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可能吗?”莫彦东的语气更冷了,“只是我一个朋友刚好是里面的医生,他告诉我你发烧进医院了。”
顾宁汐虽然也觉得莫彦东来看自己不太可能,毕竟这太冒险了,可是,“为什么你的朋友会特地跟你说我进了医院?”
“闲聊提起。”
好一个闲聊提起,顾宁汐虽然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打算与他争辩,反正人家现在掌握着主导权,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也逼不来。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当然,他可以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一样可以不给他好脸色看。
“你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吗,让他无法见你的办法有很多,知道吗?”
“知道了。”反正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这样,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莫彦东的反应,顾宁汐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嘟……”
听着电话那头的电话挂断声,莫彦东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起来,这时正在替他包扎的陆允庭把纱布紧紧一勒,莫彦东的眉头不由得又是一皱。
“阿庭,刚才上药的时候你特别用力,现在又这样,你说我惹你什么了。”
“我只是想你记得,你现在面临的是整个黑道对你的追杀,不是‘这点事’的问题,”陆允庭看着他手臂上的伤,“要不是我今天及时赶到,我看你身上要穿几个洞。”
“我还没那么弱,你不要危言耸听。”莫彦东的脸色虽然苍白,但还是面带微笑。
危言耸听?“今天那群家伙全都拿着AK追你,要不是你坐在车里,你早就没命了!”
“那也得我车技好才能躲过去,”莫彦东的脸还是带着笑,“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的。”
“上次你被人暗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可结果呢?你说顾宁汐自虐第一,我看这个第一该让给你!”陆允庭紧皱着眉,脸色很冷,但语气却罕见地激动起来。
田虎如此大肆宣传,莫彦东当然早就知道黑道对他的仇视,可他明知自己会有危险,却依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作息出行照常,甚至不安排人暗中保护他自己。
他这么做,陆允庭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他实在不能体谅,莫彦东为了达到目的屡屡以自己的性命为饵,都说上得山多终遇虎,万一哪天真的出事了,那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阿庭,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也知道,阿金已经死了。”
阿金不仅是警察的卧底,还和莫彦东有联系,关于洪盟会的机密消息,包括严昊天本人的,莫彦东也是通过阿金知道的,当然他不是莫彦东的人,他们会有联系只是因为利益相同而已。
和其他的黑帮不同,洪盟会的管理十分森严,对消息的保密做得尤其好,比如他们要去交易毒品,一般的马仔不到最后一刻是不知道自己拿着的箱子居然装着的是毒品。
他们还对会里成员的家人有所控制,对于一些三无人员,无父母无妻子无儿女的人,他们一般不会委以重任,最多当个负责某个区域收数的头而已,虽然他们不会任用这种人当核心干部,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这类人,对于严家父子而言,这类人最适合冲在第一线,因为没有负担,不会怕死。
但阿金是例外的,作为刘国华亲选的卧底,他身上当然有些刘国华的“优点”,比如阿金就是个早年父母双亡的主,之前他还有个女朋友当掩护,但去年他们就分手了,不过当时阿金已经在严家扎好根基,所以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阿金的死,对刘国华来说是一个重创,但对莫彦东来说,却是提供了一个机会。
和刘国华联手的机会。
刘国华是清廉守法,不畏强权,但同时他也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太过刻板和顽固。
刘国华遵循规章制度,所以严昊天才能利用他这个弱点逼他下台,又因为他的刻板,即便是打击严家,也绝不会借助商人的势力。
在他看来,商人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和严家这种没什么分别,都是肮脏和邪恶的,所以刘国华不屑与商人合作,尤其是像莫家这种,他总觉得他们居心不良,想要以商摄政。
所以即便莫彦东多次与刘国华商谈,刘国华都是一概回绝,他与阿金的合作,自然也是没让刘国华知道。
对刘国华来说,他拒绝莫彦东是因为他还有阿金这张底牌,然而现在底牌都没有了,对于严家的一切,刘国华就成了一个瞎子聋子,更何况他现在还被严昊天阴了一把,所以莫彦东觉得,他可以和刘国华好好谈谈。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可是无论为了什么,你都不该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陆允庭严肃地看着莫彦东,“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和顾宁汐谈谈,或许她会有什么好办法。”
“她是有好办法,可都是以牺牲她自己为前提。”莫彦东不以为然地说。
“我倒觉得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陆允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东,你们明明是合作的关系,却不喜欢找对方商量,这样真的好吗?”
莫彦东刚想反驳,却被陆允庭止住,“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只是把我的感觉说出来,我能理解你想保护她的心情,但我觉得,你这是过分保护她。”
“我没有,”莫彦东一口否决,“我从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你如果真的是公私分明,就不会一直否认你为她做过的事。”
“我不是否认,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她的必要。”莫彦东转过头看向窗外,“你知道的,对我来说,她只是顾叔的女儿。”
“所以?”
“所以,我不会喜欢她。”
窗外夜凉如水,幽冷的月光透过古老的榕树,静静的落在窗前的大理石砖上,斑驳了一地。
两日后,夜里,顾家。
“汐汐,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这天。”林婉穿着一身裁剪恰当的玫红色丝质睡袍,她站在顾宁汐的身后,眼角含泪,“阿槐,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啊。”
顾宁汐端坐在梳妆台前,只是看着镜子中一脸慈爱的林婉,并没有说话。
林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继续感慨地说道:“等你搬进严家以后,我们家就只剩妈妈一个了。”
“就算我搬进了严家,也可以时常来看你的。”顾宁汐说。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工作这么忙,以后还要顾着婆家那边,等你们有了孩子,就更加没时间了。”林婉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汐汐,妈妈也就这么一说,你可别放在心里,你到了严家,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得要孝顺公婆,照顾好丈夫,不能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知道了吗?”
“恩,知道了。”
“夫人,是时候该上头了。”站在一旁的柔姐提醒道。
“恩。”
林婉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绑了红色绳结的犀角梳子,一边给顾宁汐梳头,一边说着祝福的话,无外乎是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上了头,顾宁汐又吃了六个饺子,接着就是铺床和藏鞋,等这些事都做妥当之后,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小姐,早些睡吧,您明天还要早起。”柔姐说。
“柔姐,这些年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
顾宁汐说的诚恳,弄得柔姐既是感动又是失措:“小姐,您这是什么话,我是顾家的佣人,当然得照顾您,这是我的本份。”
“虽然是本份,但能把本份做好的人也不多,”说着顾宁汐上前,抱住了柔姐,“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我的妈妈一样。”
“小姐……”
柔姐一下子就愣住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小姐,您到了严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吃太寒的东西,还有您刚来月事那几天准会疼,记得让人给您熬红糖水,要是严家那边的厨子不会熬,您叫我,我过去给您熬……”
说着说着,柔姐竟哭了出来,她本不想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如果由她来说未免有些喧宾夺主。可是看刚才林婉对顾宁汐的嘱咐里,全都是教导顾宁汐要如何做好一个好媳妇,对这些只字未提。
她觉得这是因为林婉的眼界比她高,不像自己没文化,只能想到这些,她甚至觉得林婉不说这些是有她的理由,所以她也不敢说,怕破坏了什么。
可是听到顾宁汐那句话,她还是没忍住,对她来说,顾宁汐就像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她疼她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顾宁汐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让柔姐伤感了,当下连忙安慰了一番,柔姐才平复了心情。
柔姐离开了以后,她并没有立刻去睡,而是发了一个短信给廖文庆,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以后,她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睡觉的时候,电话里又来了一条短信。
汐汐,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这一定有你的道理,只是,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世叔说,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扛,知道吗?
顾宁汐看着这条短信,缓缓合上了眼。
小姐,您知道我没有文化,不会说话,我只想告诉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您需要我,我都会立刻赶到您的身边。
还有,你也别问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因为我知道要是换做是我,你也会这样对我的。
虽然人间正道是沧桑,可世间也有温情在。
谢谢你们。
顾宁汐在心里默默地感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