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隐这么说,安妈妈才收回了那气场强大的目光,转身回到卧室去,关门的声音,还是稍微有点儿大的。
林沫璇回到安隐身边,挨着他坐下来,目光阴冷说到:“你妈这个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这话放到以前说,安隐会立刻翻脸,毕竟在他心中,安妈妈是不可亵渎的神灵一般的存在。可这时候,他听到林沫璇的话,双眸之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是缓缓点了点头,说到:“是啊!真令人讨厌。”
天已经完全亮了。
安浅躺在冰冷的妇科手术台上。
她还记得昨晚的拼命挣扎,在胳膊上留下不少淤痕以及针孔。因为她的不配合,几次扎针都以为失败告终。可最终那冰冷的针头还是狠狠的刺入她的血管,携带着麻药的液体灌注到她的身体当中,让她所有的反抗,最终消散。
醒来的时候,小腹很痛,像是用一把尖锐的刀,刺进她的小腹中搅拌着,是那种几乎刻骨铭心的痛楚。
地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
这冰冷的手术室,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安静到让人有些畏忌。
安浅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支撑着手术台冰冷的金属扶手,艰难的起身。
肚子里空荡荡,似乎什么东西被拿掉了。
安浅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心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大脑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悲伤的指令,所以她没有哭,眼眶里连一滴泪水都没有。只是一脸的木讷,配上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色,简直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每走一步,下身都好像是撕裂一般的痛楚,不断刺激着安浅那已经麻木的神经。护士跟医生都无视她的存在,径直的从她身边经过,倒好像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人。
任由着她离开医院,走向陌生冰冷的街头。
在一夜的风雨之后,天越发的寒冷了。安浅没穿外衣,单薄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那刺骨的风寒。当风灌进她骨头里的时候,那麻木的神经似乎忽然之间恢复了精神,随之而来的,就是那远胜小腹痛苦数倍的心上的痛。
好像整颗心被直接撕碎开来,又在那伤口上揉进拌了食盐的玻璃碎片,一切看上去血肉模糊。痛楚几乎直接剥夺了她呼吸的能力。她好久,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眸子在眼眶中剧烈的晃动着,泪水终于无声的决堤。
她蹲下来,抱着膝盖,放声痛苦,刚才的麻木被一洗而空。
“这是您的东西。”直到她的面前传来那脆生生的嗓音,安浅才抬起头来。
她看到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手里拎着她的包包。
只是模糊的泪水,让她几乎看不清那护士的容貌。
“您没事吧,需要我帮您叫车子过来么?”护士欠下身子,略带担忧神色的开口问道。
安浅大口的呼吸着,捂着胸口摇了摇头,只是从护士手中抓过自己的包包,旋即起身,大踏步的朝着马路的对面去。
护士小姐还在她身后喊着什么,可这时候的她几乎是处于一种失聪的状态,她只听得到自己内心的呐喊。其他的声音,根本听不到。
只剩下弃心,我现在只剩下弃心了。我要让他回到我身边,我要让他回到我身边!
安浅的心中,反反复复回荡的都是这一句话。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泪水止不住的下落。周围的车呼啸而过,她却丝毫不知道躲避。车鸣笛声响成一片。她单薄的身子在车流之中穿梭着。
过了那条马路,安浅才反应过来似的,擦干眼泪,从包包中摸出手机。可那双手偏偏在这时候颤抖到不行,打着颤抖好不容易才拨通唐陌愈的号码。
铃声持续了几秒钟,才被接起。
“小浅?你在哪儿?”唐陌愈的嗓音,带着急切。
安浅听到他的嗓音,肚子里的委屈又是忍不住冒出来,说话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带上哭腔:“呜呜呜,陌愈,陌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别哭,你现在千万不要关上手机。也不要移动,我马上过去接你!”唐陌愈急切的嗓音中,带有一些紧张:“手机也不要挂断,跟我说话!你们,马上把车开过来!”
对面的声音嘈杂,是唐陌愈在指挥着。
安浅很累,在胡乱哭了一通之后,似乎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她单手握着手机,听着唐陌愈的话,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遥远,直至最后完全听不到。她顺着铁质的路灯杆子坐下来,不知不觉的在那寒冷的空气中,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过去。
之后的安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似乎是梦到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满脸献血的被放在一个塑料脸庞中,整个身子似乎都被肢解,像是要端上饭桌的食材一样。那梦的最后,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安浅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周围一片雪色的白。
“医,医院。”
“安浅,你醒了?”唐陌愈那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安浅转眸,看到唐陌愈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庞,却是忽然尖叫起来:“啊!我不要在医院!我不要在医院!让我离开这儿,快让我离开这儿!”
她喊着,手脚拼命的挣扎着,手背上原本的输液针头被打落在地上,手背上立刻有血溢出来。
唐陌愈紧握着她手腕:“安浅,是我,陌愈,你干什么?”
“我不要在医院,我不要在医院!”安浅自顾自的高声喊着,纵然手腕被唐陌愈牵制着,也拼命挣扎反抗。
唐陌愈皱眉,只能俯身下来,紧紧抱住她,就好像是一床温暖的被子,将她团团裹住,让她那任性的挣扎戛然而止。
她的下巴搁在唐陌愈肩膀上,虽然不再挣扎,泪水却是止不住的下落。
“没事,安浅,没事。有我在。”唐陌愈轻缓拍打着她的后背,用安抚的口吻说到。
安浅哽咽着道:“陌愈,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孩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