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茉拿了毛巾过来替她擦了擦,被她握住了手,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我错了。”
重重的抹了一把她的脸:“你哪有错,没有错。”
洛玉噘着嘴,很是伤感,“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其实早就知道他早晚要成亲的,新娘子也绝对不可能会是我。”
“你若是初始就这样的丧气,不说这次,以后也不会有好结果,”宛茉坐下身,看着她,“洛玉,你可不比任何人差,若真有一****喜欢的人是因为身份要放弃你,那也没什么可留的,退一步说,如果那时你还要留,让你作为林府的小姐出嫁也是可以的,可是我希望你有一份自己的爱情,一个自己的丈夫,你明白吗?”
洛玉有些糊涂,隐约又有些明白,她没有经历过,但见识了小姐与王爷的分分合合,心也有些倦了,她明白小姐说的有道理,与其嫁给一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日日苦恼,倒不如有个属于自己的丈夫,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有些时候,实在身不由己,脑子还未来及警示身体就先有了本能的反应,这会子冷静下来了她又有些后悔,好歹也该问清楚是为什么。
问清楚了又有什么用,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人家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过,早时你嫉妒宋晴,可现在即便不是宋晴也会有卫姝,以后就算卫姝也不在了恐怕也轮不到你,纠结于此又有和意义。
洛玉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将憋闷已久的郁结全数排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小姐,我懂,到今日为止了。”
宛茉看着她,也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顾珏成婚的前几日,宛茉突染了风寒,卧床休养了几日头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正盘算着要先将新人的贺礼备下才是,即便不能去参加也得有个祝福,便叫了洛玉过来想要一起商量。
洛玉手上拿了样东西,站在床头瞧着自己却有些面露难色,宛茉挣扎着坐起身,道:“怎么了?”
递过来一看,原来是新人特特给她单递了张帖子,许是怕王府里女主人只能去一位,为怕她不方便吧。
“难为顾珏这么忙还能这么周到了,我找你来也正是为了这事呢,连着几日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初八那日能不能好。”
“小姐这操的哪门子的心,身子不爽便不去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人家特意来说了的,现在又单递了帖子,不去多不好。”
“那有什么,左右也是王爷属下的婚事,单递张帖子给小姐本就不妥,不去也罢。”
宛茉想了想,也罢,反正我病了是大家都知道的,也不是有意躲起来的,于是叫洛玉将帖子收起来,又想了贺礼到日子孟离一并带了去,再特特交代了几句嘱咐捎去,就算了了这桩事了。
是以这对新人竟在礼数全部结束的几日后特意来自己的院子里拜见,那是她真真没有想到的了。
顾珏来的时候宛茉正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书翻开盖在脸上,脑子里在想今年过年回家要给小侄儿带些什么好,洛玉坐在她边上绣着小孩儿肚兜。
冬日里的晌午,太阳十分好,暖暖的撒在身上,想着想着迷迷糊糊有些犯困了。
突然感觉有人在戳自己,正犹豫是梦境还是真的时,耳边传来了洛玉的声音。
“小姐,有客人来了。”
“唔?”宛茉顿了顿,慢慢拿下盖在脸上的书,缓缓的坐正,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得到细细的轮廓,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
“你这么来了?”
顾珏笑了笑,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听说夫人病了,虽说来晚了,但也要看看的。”
一个女子从他身后走出,手上拎了两个小盒子,洛玉上前接了盒子。
宛茉上下打量了一会,看着顾珏,笑着道:“这位就是新娘子了吧?怎么也不介绍介绍,光指挥人家干活。”
女子笑着行了个礼,抬头看了眼顾珏,笑着道了声“夫人。”
看着架势也很是般配,卫姝与自己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哪里有半分女英雄的模样,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邻家小姐的模样,连着娇羞嗔怒的神态都与一般姑娘无半分不同,加上她生的小巧,更叫人联想不到了。
许是看出宛茉有些意外,顾珏打趣道:“夫人意外吧?”
宛茉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那里。”
卫姝倒很是大方,“京城里的传闻众多,关于我的,便是我自己听了都要认不出说的是谁了,倒是夫人与传闻中并无二致。”
“哦?还有关于我的传闻啊?什么样的?”宛茉上前拉住卫姝的手,齐齐坐下身。
“夫人美丽聪慧,未出阁时就已名满京城了,与王爷又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一对伉俪,可叫人羡慕了。”
“小时候的名声怕十有八九都是不好的,现在也没什么羡慕的了,一样过日子罢了。”
卫姝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是自己失言了,连忙又寻了话说。
“总听我家大人说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姝儿今日来见了夫人也觉得十分亲切呢。”
宛茉看着她的模样倒十分讨喜,一丝丝看不出是个习武之人,亲热的拉过她的手正要熟络熟络,两手相触的瞬间,感觉到她手背上深深浅浅的印子,低头看去,结了疤的伤口泛着青青的印记,不大的手上深深浅浅竟有十来道疤痕。
卫姝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要抽回,宛茉一把抓住了,这才感觉到硬硬的,小小的茧子零零落落的分布在掌心,翻过她的手掌,差点惊呼出声,一时竟有些心疼。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而已,要连成什么样才能将一双手折腾成这副模样。
“夫人吓到了吧,我从小长在军营里,也跟着喜欢舞刀弄枪的,这都是不小心弄的,瞧着可怕了些,其实没什么大碍,军队里每个人都这样的。”
宛茉点了点头,看向顾珏:“原先你背上受了鞭伤时用的那草药效用可还好?”
她这么一提,顾珏想起边城时自己挨了那重重的的一鞭,后来王爷夫人都曾送了药膏来,其中有一种坤鲜的药膏好像很适合后期恢复,别看那时那一鞭打的他皮开肉绽,可这会子恐怕连个疤印都难寻见了。
“我回去找找,许能找到。”
宛茉摆摆手,“找不到就去打听,要上心些。”
“知道了。”顾珏笑笑。
卫姝还未进入军营中时就听说了孟离和林宛茉,他们一个是将军遗子,一个是三品大员的幼女,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到成年便结为夫妻。
她虽然常被人说是男儿个性,自小也被当作男孩儿生养,可骨子里也还是个姑娘家。
她更永远忘不了八岁那一年的寒冬,她被罚在草场上跑圈,一圈又一圈,明明是彻骨的寒冷,可她却觉得越来越热。
慢慢的,脱去一件又一件冬衣,到最后,只穿着内衫和草鞋,却依然没起什么作用,汗水顺着脸颊汇集到下巴,一滴滴地滴落到路上。
雪已经被她踩硬结冰了,汗滴下去时呈现出一个暗色的圆形,她就这么低着头,一圈圈的跑着,看着自己的汗一滴滴的滑落,直到最后的最后,跌坐在地上。
突然,感觉到一个厚厚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她慢慢的抬起头,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
因为背光,她的脸一时有些看不清,只模模糊糊一脸的阳光。
现在想起来,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认定了这个小姐姐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亲姐姐。
她永远忘不掉哪一年,小姐姐哭丧着脸,一面死死的环抱着她的脑袋,一面朝着人群的方向痛哭的样子。
她哭喊着:“快来人啊,妹妹不行了,妹妹不行了。”
那时,恐怕也只有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个姑娘。
自懂事起,娘就不在了,她一直由奶奶照顾,到六岁那年,奶奶去世,有一个男人自称是她父亲,来带走了她,从那之后,她就成了军队中的一个士兵,父亲并没有问她的想法。
长到这么大,只有婚事这一桩,是由着自己做了主,父亲拼命成全的,而之所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永远的小姐姐,她不要小姐姐受丝毫的委屈,更不相信小姐姐会做出害别人孩子的事。
天下男人大抵差不多,成婚时看形势,婚后更看形势,连小姐姐这样的身世,都逃脱不了要忍受王爷另娶,更有甚者还要被迫让出王妃的位子给那个后入门的异族女子。
她绝不能原谅,尤其听到王爷的行为之后,她发誓要守护小姐姐。
卫姝主导了这场婚事,这是一桩残破不堪的婚事,顾珏难受、宋晴难受,甚至洛玉难受,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有做顾珏的妻子,她才有胜算。
小姐姐,你相信我!
宛茉感觉卫姝握着自己手的力量加重了些,连眼里都含着几分泪。
她只当是自己小小的关心感动了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真是个好姑娘,顾珏也算是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