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才发现浴桶早已备好了,热水也温在炉子上。
洛玉以极快的速度调好了水温,又拿了换洗衣物来,嘱咐她快些洗,只先把脸面洗干净便可。
宛茉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却有些好笑,洛玉只白眼翻着她,一边帮着宽衣,一边严肃的说着话。
“小姐,一会去了老夫人房里可得当心着说话。”
宛茉有些不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只出去晃悠了一圈呀。”
“也没什么事,好好来了一帮子坤鲜人说要举行什么送别宴,那公主就非要寻了你一同参加,说的冠冕堂皇,当着众人的人面小王爷也不好推辞,”洛玉替她整着头发,“找到咱们院子里,我说你刚刚出去买件东西就回来,谁知小姐你一直没回,现在宴会都散了,怕是很不高兴,小王爷差人寻你的时候脸色极差。”
宛茉心想真是倒霉,不早不晚偏偏今日来,自己整日坐在府里发呆都不见有事,一出门就有事。
等沐浴更衣毕,临行前宛茉拽着洛玉停了停,深深呼吸了几回,方才跨出门。
进了孟夫人的院子,只看到屋子里烛光亮着,没有说话的声音,守着院子的侍卫也不发一言,整个院子黑漆漆的很安静,有些怕人。
来这的路上,宛茉细细回想了以往在林府里犯了错事,都使出了什么样的嘴脸才能减轻些责罚,可真进了这院子的瞬间,这氛围便叫她将原想的法子全部抛在脑后了。
整了整衣衫进了门,老夫人与孟离并排坐在上头,塔娜和牧仁同侧坐在边上。
宛茉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牧仁也在这,洛玉也不说一声。
看见宛茉的瞬间,牧仁就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事已至此,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宛茉行了个礼,“娘亲,宛儿不知今晚有宴会,回来的迟了,还请娘亲责罚。”
孟夫人伸手示意她起身,宛茉站起身看见伤透的孟离脸色着实难看,便又重新低下头。
“夫人回来的甚早啊,逛去什么好地方了?”牧仁瞥着她,不怀好意的问道。
宛茉又侧身对着他行了个礼,“牧仁将军说笑了,我不过去集市逛了逛,原并不知今晚有宴会,还请将军见谅。”
塔娜在一旁笑着道:“原就听王爷说起姐姐总是闲不住爱热闹,倒不巧正赶上今日了,其实宴会的热闹不比集市差,姐姐原本不必躲着的。”
“公主误会了,今日是真的不知道有宴会,想着快要走了出门去瞧瞧,却不巧了,还请公主原谅。”
塔娜听了,仰头朝着孟离的方向道:“孟郎没有说吗?”
宛茉心里一沉,是孟离没说吗?她转头看着孟离,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想了想拍头道:“哦,我忘了,洛玉跟我说过,我记错了,以为是明日。”
洛玉听宛茉这么说,先是愣了愣,接着慌忙跪下,“小姐没有记错,是奴婢记错了,对小姐说是明日,这才出了这样的岔子。请王爷责罚。”
孟夫人坐在一旁,看出了些门道,“宛儿也不是故意的,还请公主、将军看到我的面上不要计较了。”
塔娜有些乍舌,想好的连环追问瞬间没了用武之地,转头看了身边的牧仁,牧仁也正看着她,她摇了摇头,示意到此为止了。
塔娜一直知道孟夫人偏袒宛茉,这是自她嫁进这里前就知道的,无可厚非,只是即便在京中孟离与母亲不知道原委时也不曾这么赤裸裸的偏袒,今日突然这样,一声“公主”叫的让她失了语。
老夫人见大家都没有说话,继续道:“塔娜,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也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塔娜看着孟离,他仍没有表情的样子,只坐着。
她拉着牧仁起身告了辞,便走了,牧仁脸上很有些不满意,但碍着公主,并未说什么,走前瞪了宛茉一眼也算撒了气了。
老夫人将洛玉也打发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半晌,没有人说话。
孟离起身欲走,被老夫人拽住,他低头看着母亲,母亲却很坚决,并不松手,将他拽坐下。
孟夫人早已做好了决断,自孟离从坤鲜回来,就被那真假不明的消息引的性情大变,宛儿就更是可怜。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不破不立。
“小离,就要回京了,娘亲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还像来之前一样好,王府也还像以往一般安宁,”老夫人停了停,只敢看着眼前,“你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总这样像什么?”
她平静的话语像是一个巨型炸弹,在宛茉脑子里、心里嗡一声炸开了。
她小时候曾看过一次杂戏,叫打铁花,花棒接触到铁汁砰一下四下散开,极美。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身上每个部位就好似烧的通红的铁汁,被花棒一下子拍上,一个接一个砰砰的炸裂……
眼皮突突的跳,频率快到让她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父亲……
他要做父亲了……
虽然知道他近来一直与塔娜关系密切,但这却是她从未想过的,娘亲说的那样平静,这是多久前的事了,有多少人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不知道……她不敢再想,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什么王妃,什么林府千金,怕早已只是个失了宠还不自知的可笑女人。
孟离没想到母亲那么快就说了出来,看着宛茉站在那整个人好似被封住了般一动也不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站在那里,显得那么悲伤无助。
他从未看过宛茉这样,即便知道自己与塔娜成婚时消沉了一个月但见了他也还强颜欢笑的,从不曾如此毫无掩饰摊在面上。
突然心下有些不忍,母亲说的对,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不该将宛儿掺在这场是非里头。
孟夫人瞧着这场景,只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宛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站不住,午膳开始就没吃,可能是饿的有些心慌了罢,她想走到桌边坐下喝口茶,脚下却像灌了铅迈不开步。
低下头轻轻拍了拍腿,慢慢抬起脚,挪步到桌边,喝了口水,并没有舒缓,却只觉得一阵恶心。
坐在上头的孟离微微动了身,似乎想要走过来,但终还是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