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外面响了几阵炮竹声,宛茉都不觉得已经过年了。
屋里洛玉进进出出的不知在忙些什么,一边走动一边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原委。
“老夫人吩咐了,既是最后一个在边城过的年,天儿又冷,便简单过一过,有个意思就行。”
宛茉走上前,看她在用热水灌着暖壶,灌完了便帮着拧了盖子。
“晚上全聚在娘亲那处吗?”
“是,原本王爷想在护府里办,老夫人不乐意,说护府里人多又杂,倒不如在她院子里,只家里几个人聚聚便好。”
宛茉想,老夫人一向不操心这些的,这次倒还提了意见,怕是为了自己,心里又有些酸涩。
等洛玉忙完了,陪着一起到了孟夫人的院子里,外头就听见了屋里热闹的笑声。
宛茉进了门,原是人都到了,孟夫人坐在当中,边上挨着塔娜,塔娜身边坐着孟离,肖渠站在边上,还未落座。
孟夫人见到宛茉来了,忙招呼她来坐,宛茉顿了顿,走到孟夫人身边坐下了,肖渠也坐在了空位处。
小圆桌不挤不松的坐了五个人,桌上满满当当的堆着五花八门的吃食,有在京里就常吃的、有边城的特色、也有坤鲜的。
塔娜很是高兴,人刚一落座就要叫大家举杯,被孟离拦住了。
孟夫人今晚也很开心,难得大家都坐在一处,又是过年,叫孟离别拘着规矩了,都是家里人就随意些罢。
塔娜得了“赦令”,更是开心,眨眼几杯就进了肚,一边还拉着孟离喝。
宛茉虽不常喝,酒量却也不差,见大家都开心的很,也不忍扫兴,连着喝了几杯,品着味道却与以往喝的都不同。
塔娜站起身来招呼道:“大家尽管喝,这是我们坤鲜最好的酒,牧仁拉来好几桶,绝对够。”
说着举杯向着宛茉,“姐姐,敬你一杯。”
宛茉站起身回敬了。
塔娜的一张脸已经泛着红了,她也并不在意,许是喝多了,倒更泼辣下了,缠着宛茉又饮了好几杯,孟夫人说了才放过,刚坐下又拉着身边的孟离一杯杯的喝。
肖渠向宛茉使了个眼色,凑近了些,说:“夫人,坤鲜女子太厉害。”
宛茉笑了笑:“那我不是更厉害。”
肖渠醒悟过来,举了举杯,以表敬意。
这一顿年夜饭虽只有五个人吃,也活活吃到了午时末,眼看着就要跨年了,这也算守了岁了。
孟夫人年纪大,早就扛不住了,推脱着去偏房睡了,讲房子留给他们年轻人尽情折腾了。
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子,肖渠要去巡夜,也告了辞。
宛茉嘟囔这大年夜的外面哪里有人,肖渠笑她坤鲜人又不过年,边城又不宵禁,外面人多着呢。
一番话说得宛茉有些心动,恨不得跟着一起去巡夜。
只是喝的是有些多了,头有些沉,才作罢。
五个人走了两个,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塔娜喝多了,整个人趴在桌上,一手却还拽着孟离的衣袖。
孟离倒还清醒的很,宛茉看着他很惊奇。
他们新婚那天只饮了果酒就叫他有些醉了,今日却好,喝了好些坤鲜烈酒却还正襟危坐,一脸平静。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宛茉脑子里迷迷糊糊开始闪现出幼时一起学习的模样,
那时,他总一本正紧的坐在书桌前,听着先生教授,不写字时双手就握拳搭在桌子上,腰杆始终挺的笔直。
她与哥哥还曾模仿过,最后都放弃了,这样一节课下来走路都打着颤,隔天起床更是酸胀的很,从此就只有佩服的份了。
这么想着头更沉了些了,宛茉想叫洛玉来一起回去,叫了几声却没有应答,这才想起孟夫人为下人们单备了桌年夜饭,叫他们今晚只管自己,不必顾着主子们了。
宛茉想再拖一拖怕就要睡在这了饭桌上了,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慢慢要往外挪,走之前还没忘打个招呼。
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叫她:“你别动,我一会回来送你。”
宛茉回过身,看见孟离正拖着塔娜,一手拎起她抱在身前,向外走去。
看着他走路的架势,宛茉才发现他也有些喝多了,抱着人走路歪歪扭扭。
可他跨出房门前却还记得回头又叮嘱了一遍,叫她等着。
宛茉重新坐下身,将眼前的桌面收拾出一块,再趴上去,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看着窗外天已经亮了,微微动了动,全身酸的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是趴在桌子上。
她有些疑惑,难不成昨晚孟离的嘱咐是她自己的想象。
摇了摇头想清清脑袋,可不摇还好,一摇倒更昏了,整个人难受的很。
院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宛茉正想张望,门口进来几个人,她揉了揉眼睛,还未看清,先听到了洛玉的声音。
“小姐,你果然在这,”洛玉看了宛茉这副样子,定是喝多了,赶紧去边上倒了杯水,递过去,“清早上起来,在我们院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见你,我还想着总不至于在老夫人房里睡了一夜吧,没成想,真的在了。”
宛茉接过水,喝了一口,口里的干涩缓和了很多。
又接了洛玉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屋子里烧了一整晚的炭盆早已灭了,屋子里凉飕飕的,宛茉觉得自己刚擦过的脸上也清凉的很,站起身左右活动了几下,这才觉得身体重又恢复了知觉。
在酒气冲天的房里睡了一整晚,宛茉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里都带着酒气,便叫了洛玉要回去沐浴换身衣裳再来请老夫人安。
两人正要出门,刚走到院子口,远远瞧见塔娜来了。
她今日看上去十分不同,宛茉一直在想哪里不同呢,也没个所以然,直到迷迷糊糊随着她重又回了娘亲的房里,瞧着她坐在那的样子,才恍然大悟:塔娜今日怎的做了汉人妇女的打扮。
她从进府开始就一直与初次见面时坤鲜公主的装扮一样,从未改变,即便后来说的话越来越“汉人”了,装扮上倒还是如故,与她那两个侍婢一起,也称得上是王府里一道风景线了。
两个人坐着等了好一会,孟夫人才来了,老夫人倒是眼神好,一眼就看出了塔娜的不一样,逢着过年又夸了几句,叫她很是高兴。
简单请了安孟夫人便嘱咐两人赶紧回去捂着,天冷就别四处走动了。
宛茉与塔娜拜了拜便一同出去了,一路无话直至到了岔路口,塔娜才行了个礼告别,她说话时面上带着些很稀奇的小女儿神态,看的宛茉很不解。
外头冷得很,人只站着就不自觉的打寒颤,宛茉没心思多想,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