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然传来的爆竹声混杂着哀嚎声越来越近,也让宛茉收回了思绪。
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边上对着的纸尽数投进了火盆里。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愿人死真的可以重新投胎,下一世,喝了忘川水便将这些苦痛忘个干净,哪怕只投做一只鸟、一片叶子,只要有自由、有阳光、有露水,也不枉重生一场了。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堆进了院子里,身边的侍婢搀着她起了身,站在一边。
孟离浑身素麻孝衣走在最前头,身后跟了许多人,模模糊糊一片白茫茫看不清。
他上前行了礼便站在一边,众人轮番行礼上香完毕后,方才捧起灵位,扶丧者抚柩而出,塔娜跟在他身后,哭的梨花带雨,悲痛万分,可他的脸上却连悲色都看不出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从孟离出了院子到所有人离开,走了近一刻钟之久。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整个鞠安堂空落落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正堂里只留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原先安置灵堂放灵柩的地方空出了一大片,干干净净,没有染过纸灰。
“夫人,您不跟着去吗?听说与将军合葬在城郊王陵之中,皇上对咱们王府可真是好。”一边的侍婢清平小声的提醒,显然对于这样的待遇羡艳无比。
从那日见过之后,她就一直与清平、言琪两个小丫头蹲在一处,做些烧纸收拾的活,孟离见了便抽空查得二人身家清白,又都是刚入府三两个月的,索性就派给了宛茉。
清平丫头懂事乖巧、性子沉稳些,言琪丫头则泼辣爽快,口无遮拦。
宛茉心想着这段孟离恐是怕她无人照料,不想他担心,便也暂且先应了,心里琢磨着等家里妥当了还得把洛玉带回来。
旁的倒不要紧,只是她现在有了身孕,谁都不知晓,在公开之前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便是公开之后真正能相信的也只有洛玉了。
如此一来,先前想让她留在林府之中也是行不通了。
心里想着事便有些烦躁,她摆了摆手,手撑着身后的墙,似乎有些不稳,脑袋昏昏沉沉的。
“我去里间靠一会,你们现将外间收拾干净了吧,还按着老夫人生前的布置摆放。”
“夫人,里头的床怕不好睡吧?还未请法师度化过呢。”言琪抢先一步拉住了她。
这位夫人虽然看起来不得宠的样子,但有了主子总比孤身在王府强,是以王爷一声令下之后她们二人便合计了要在夫人身边好好做事。
现在整个鞠安堂都还未来及度化,夫人就这么睡了可真是大忌了,必须得拦着。
宛茉耳朵里听到了她的话,可身体却直直的往前冲,其实她也并不在意这些。
言琪见夫人不听劝,赶忙向着清平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边一个拖着她到了里间的桌边坐了下来,又扶着她趴在桌面上。
看着眼前夫人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正犹豫的时候门口传来的声响,两人回头一看,是个将领模样的人,正诧异怎么军营中的人直接闯进了后院时,他已经快步走到了跟前,直接就抚上夫人的额头。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慌忙去拉他:“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府后院。”
那人一言不发,胳膊一挥,将她们搡的退出去几步,一把拉起宛茉的胳膊,抬着就往床边去。
“床不能睡,不能睡!”清平刚站稳了脚跟,赶忙追了上去,拦着不让。
将领模样的年轻人这才抬起脸,狠狠的瞪了一眼。
清平吓了一跳,被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凶狠震慑的有些发抖,明明是张清秀的脸,却能有这样狠决的表情,看的人着实心惊。
她赶忙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大人,床还未度化,人睡了不吉啊。”
“夫人母亲的床有何可顾忌的,迂腐!”
小丫头听了这个声音,紧张转为了疑惑,怎么听起来似乎是个女子?
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鬓角碎发,可不正是个女子么,原来是位女中豪杰,还好还好,她拍了拍心口,忧心瞬间减轻了一多半。
“姝儿,是你吗?”宛茉觉得自己脑袋很沉,灌了铅一样难受,鼻子也堵堵的,睁开眼看见卫姝的脸,突然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了。
卫姝费力的将她拖到床边,扶着躺下身,拽过被子仔细盖好,凑到耳边,小声应道:“是我,姐姐。”
看着她的样子,卫姝十分后怕,今日一早跟着顾珏来了林府,王爷特意交代了自己只跟着队伍出了王府即可,王府中坤鲜人多,并不全去王陵,万一有什么她好在宛茉身边守着。
没成想,乱子道是没有,宛茉的身子却扛不住了。
头先她在外头看着鞠安堂里一片安静还想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忙了这么几天这会子应当坐下歇歇了。
正准备去别的地方巡视一圈时,走了几步心里总不踏实,鬼使神差的又进来瞥了一眼,可就这一眼,现在让她庆幸不已。
“快去点个火盆进来,再找个大夫过来!快!”
两个丫头领了命,正着急忙慌的要出门,又被卫姝叫住了。
“记得,不要其他的大夫,只要刘大夫!”
两人愣了愣,赶忙点头称是,结伴出了门,一个找银碳,一个找大夫。
出去的着急,披肩也没顾得上带,可因着心里着急,刺骨的寒冷都不大感觉的到了。
“姝儿,不要找大夫,我头晕而已,躺一会就好了。”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卫姝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安心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姐姐莫要担心,我都明白,大夫来了也只是替姐姐瞧瞧头疼的毛病。”
宛茉哼唧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再却发不出声音了,整个人仿佛溺在水中,与外界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出不去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