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孟离,你睡一会吧好不好?我替你看着,只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到就叫你起来。”
他嘴角费力的扬了扬,手握住她的手,“真巧,夫人,此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这好像还是她这些年第一次被叫做“夫人”,这个称呼可真是美好,若在平日里她一定高兴坏了,可是今日,这样悲痛的人还要寻着这个来逗自己开心,委实让她更有些神伤。
“孟离,你就听我的好不好,我整日只坐在这里不打紧,你要应付外人,自己又不吃不喝不睡的,这可怎么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大不孝,你让娘亲怎么安心离开。”
“离开?”孟离轻声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眼睛红的有些吓人,“宛儿,可是我根本不想让她离开怎么办?”
一句话说的宛茉登时也红了眼眶,她站起身走到孟离身边,将他的脑袋揽到自己胸前,手轻轻抚着他的凉透了的耳朵。
“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到我们老了再结伴去见爹爹和娘亲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说给孟离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孟离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腰,缓缓地用了力将她拉的更紧了些,另一只手环上,将她整个人紧紧圈向自己,脸深深的埋在她的心口,奋力的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要将整个人都融入到她的身体里。
就这么抱了很久很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才慢慢松开。
扬起头,看见头顶上的宛茉正一脸憔悴又担心的看着自己,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握住她的手才发现那双娇嫩细腻的手不知何时已变得粗糙的很了,上头沾了层黄色,许多地方还黑乎乎的,该是烧纸弄的。
“明日正式祭礼你陪我一起吧。”他的头低着,声音又哑又闷。
宛茉笑了笑,抬手替他按摩着肩颈,“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又害怕露面,还请夫君帮帮忙啊。”
孟离知道她是怕自己为难,明日家中宾客众多,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即便是丧礼,她也不希望给自己找了麻烦。
“那你便只在清梨苑待着吧,结束后我去找你。”
“你就别管我了,先做好了要紧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凡事有分寸的。”她的手又转移到了孟离太阳穴的位置,一下下的,轻柔中带着些力量,按的舒服极了,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他还说些什么,被宛茉拦住了。
她知道孟离要说什么,直到他担心什么,直到他为难什么,她都明白。
可现在,这些都不是事儿,她只希望他能尽快振作起来,不要这样萎靡不振。
“我知道了,都听你的,你也要答应我,事情都办完了来找我哦。”她笑得乖巧温柔。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了些动静。
孟离扭头想透过窗户看看情况,可这几日奇冷,现在又是子夜时分,寒气更重,窗子上结了厚厚的冰花,只能隐隐看到院子里昏黄的烛光,其他的一律看不出了。
他站起身,看了眼宛茉,抓着她的手握了握,再点点头便出去了。
孟离刚跨出大门,她就听见外头有兵甲清冷的撞击声,正是坤鲜来人,有些咋咋唬唬的。
宛茉走出里间站在灵位前看着他们一一行了礼,塔娜立在一旁。
这两日,塔娜一直尽心尽力,担着王妃的身份也操心了许多事。
宛茉看着时常有些敬佩,其余不说,光是在异国他乡能融入进去就得耗费太大的心力了,若不是她天生心高气傲,怕也不会做的这样好。
他们分别行过了礼,又依着礼数敬了香,便由孟离陪着一路出去了。
塔娜并没有跟着出去,而是走到了屋子里,敬了香又蹲在宛茉身边一起烧着纸。
丫鬟见了,怕两位夫人有话要说,便赶忙走开了。
从老夫人去世那一日开始,他们也都知道了原来王府里除了王妃还有一位夫人,且这位还是和亲前就先明媒正娶入了府的。
原想着既然自己都不知道这位夫人怕不是什么得宠的,可连着几日看到的景象却全非如此。
王爷日日都来一趟,除了敬香便是同夫人呆在一处,并不多话,只互相暖暖手,有时甚至只是招呼一声。
可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是感情十分要好的样子。
因为王府中治丧的关系,进出各种大人物不断,下人们明面上端着十分的谨慎与小心,可私下里的闲言碎语却传递的比什么时候都还要快。
这几日里除了个别大人的风花雪月以及亲疏关系,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自家王府里的这位“神秘”的夫人了。
有个别的甚至来了近一年了才知道府上还住着位夫人,皆是惊奇不已,一时间流言甚多。
塔娜其实早几日就知道了,且孟离来时她还故意表现的亲昵些,暗示他为了王府安定也要做做样子,可孟离似乎完全顾不上了,连搬出承诺也没什么大用了。
父汗与阿和鲁都派了许多人来参加丧礼,名义上是为了两国友好,显示敬意,实际上怕与林家的事情以及阿和鲁的继位大业脱不了干系。
他们三个人,怕这一世都要这么纠缠下去了,何况,她对孟离也是真感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感情在孟离那里就一文也不值。
塔娜站起身走到里间时,宛茉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只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她不是不屑于说话,而是实在很累,无心应付,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