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繁杂的思绪,转身回营,谢隐正迎面而来。
“送走了?”
“是。”
谢隐拍了拍他的肩:“有个任务,别人我放心不下,需得你跑一趟。”
“上报皇上吗?”
“嗯,此事有些复杂,耶奇虽然花招多,但眼下怕是真的受制于昆巴,他缩在这库厥城多日并未有任何动作,即便我们攻城也只自保,并不使出要命的打法。”
“是,库厥城北接山林,地势复杂,要是耶奇想撤恐怕早就跑了,不必再此耗这些时日了。”
谢隐同意的点了点头:“此事我想,还是需禀明皇上才是。”
孟离直直的看着前方,点了点头。
谢隐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莫为那公主的话乱了心神,耶奇向来花招繁多,想必他这个掌上明珠塔娜也不是省油的灯。”
孟离收回目光,低着头,看着斜挂在身侧的鲲鹏剑。
父亲自己一生戎马,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寄予了厚望,甫一出世,知是男儿那日起,便寻到最好的铸剑人那里为他铸了这把鲲鹏宝剑。
可是,却没有让父亲亲眼瞧见他拿着这柄剑上阵杀敌的模样。
“谢叔,给我讲讲吧……”
“什么?”谢隐有些不解。
“我爹,谷兹城一战。”
谢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库厥城的方向,直直的盯着,慢慢诉说:“谷兹不过一个小城,由一支百人不到的分部守着。周边草深不好扎营,将军便决定攻下谷兹就地整顿,几日后便可返回。为保稳妥,我与远初向前行进追击残兵,谁也没有料到”
他的眼眸动了动,好像涌起了什么,终是止住了。
“你爹失踪后我与你邵叔多次寻找,最后在谷兹城北五十公里的一处破败帐群外围找到他生前所着但已被撕烂的衣物和一柄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宿铁刀,当时我们想,恐是重伤不治被野兽叼了去,”谢隐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孟离,尚且平静,便继续道:“待后事办结,我们又沿着谷兹城周边寻找数月,始终未有结果,方才死了心。”
孟离默默的听着,眉头攒着,并没有其他表情。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跟他说过父亲最后的这一段路,他脑中对于父亲的所有记忆全是他威武神勇,意气昂扬的模样。
可即便今天谢叔说的这最不堪的一段,也不并能叫他对爹的敬佩动摇半分。
“谢叔,”孟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我明日便返营,安排好后尽快回朝面见皇上。”
谢隐看着面前隐忍的男子,任何说辞都是枉费,只拍了拍他的肩。
孟离说完谷兹城便没有在说话,搂在宛茉肩头的手愈发收紧,似乎是怕她也会像自己话中的爹一样,就那样消失了。
林宛茉靠在他肩头,望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他总是这样,不自觉的眉头就皱在一起,眉间都已皱出道浅浅的印子了。
她伸出手,触到孟离皱着的眉头,轻轻的舒展着。
男子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慢慢放松了下来,伸出右手握住宛茉的手,拇指一遍遍的划过她的手背。
“嗯?……”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办公事,我办私事,倘若还需回来,我们再一起回来好不好?”
宛茉坐起身,挪到他对面,双手抓住他的手,矮着身子从下方仰着脸看着孟离,一双眼睛被衬的大的占去了半张脸,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扰在脑中的烦躁瞬间似乎都解开了,他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有什么私事要办?”
“先回家看看娘,再去我家看看爹爹娘亲哥哥,”宛茉一面用手指敲着孟离的手背,一面转溜着眼珠。
手背被她敲得有些痒,孟离捉住她的手:“那你也要再回这里来做什么呢?”
宛茉愣了一下,凝住笑意,故作严肃道:“我有公差啊。”
“我在医帐中帮手啊,做的可好了,不信你去问问许大夫,而且,我还有马儿养在这里呢,一直不来怎么放得下心。”
孟离抬抬眉,一脸好笑的看着她,见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方才搂过她,念着“知道了”。
宛茉脸贴在孟离的胸膛上,耳边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内心安稳又平静。
翌日清晨,孟离迷迷糊糊睁眼,摸了摸身边,并没有人在,慢慢做起身来,看了看帐内。
正要下床,帐子被人掀开了,宛茉端着碗盘进来,见他已起床了,笑着走近,站在床边,将木盘放低了些。
“看,我弄了些吃的,快起来吃点,不早了。”
“原来懒虫也有早起的时候。”看了眼吃的,孟离仍是坐着,戏谑的看着她。
宛茉瞪了他一眼,将木盘放在桌子上。
“吃完了就没有了哦。”说着自己坐在桌边慢慢吃了起来。
男子起身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宛茉边吃边瞟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顾不上嘴里还有食物,嘟嘟囔囔的说:“这次回去我不坐马车,我会骑马了,我们一起骑马走吧。”
“何时学的?骑的稳吗?”
“嗯,刚来的那几日学的,肖渠说我很有些天赋。”
“肖渠的话你可不必全信,多半是安慰你。”
宛茉翻了个白眼,“你别看不起人,今天就能让你见识了。”
孟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撑着脸看着她。
“别看了,赶快洗漱吃饭,出发了。”宛茉起身往外走去,“我去医帐与徐大夫说几句话,很快回来。”
去医帐向徐大夫告了假,再回到帐中时,孟离已收拾妥当了,一共只两个包袱都已扎好放在桌上,人却不在。
宛茉准备去外面看看,想着可能是去牵马了。
刚走出帐子,就看见孟离和肖渠一人牵着一匹马,往这边走来。
肖渠看见她,开心的挥着手:“林兄。”
孟离看了眼挥着示意的宛茉,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肖渠,这俩人倒很在一个水平上。
宛茉胳膊上挂着两个包袱,一颠一颠的小步跑过来,一路咧着嘴。
“肖渠,你也和我们一起吗?”
“王爷说多个人脚程便会慢一些。”
“啊?不走吗?我以为我们三个一起呢,还跟伙房交代要带三个人的干粮。”
孟离顺手接过包袱,看着这两个:“要么你们两个出发吧,我来送行。”
肖渠慌忙摇头,这点脑子还是有的,王爷难不成当我傻。
孟离笑了笑,突然感到小腿一疼,低头正看见宛茉瞪着自己。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走吧,牵着你的小马。”
宛茉听到马儿便立刻消了气,牵着“布离”,跟在孟离身后往外走去,回头看了眼肖渠,正在挤眉弄眼,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欢快的走了。
半年了,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