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北风呼啸,白雪积皑久不消散,考虑到孝和身体不禁严寒,风凌尘令四九备了一驾马车出宫,风凌尘在孝和的披衣外加了一件新制的斗篷,内蓄着白狐的皮毛,极其温暖。
“这件斗篷得费上好几块上好的白狐皮吧?”孝和摸了摸问道,风凌尘见她身前斗篷的丝带没有系好,便亲自将她颈前的丝带打开重新系上。
“今年秋猎的时候打了几条狐狸,恰巧都是白狐,且毛色上佳,就做了件斗篷,这宝蓝色刚好你穿起来好看!”
孝和肌肤白皙,这宝蓝色的斗篷衬得她愈发的清新,风凌尘掀了车帘向外看了一眼,这寒冬之时街面上的人却是熙熙攘攘,杨业赶着马车的速度都放缓了。
“大概是快过年了,都在采买年货!”孝和瞥了一眼说道,“每年都能升平盛世就好了!”
“朕也希望!”风凌尘撂了车帘,“若是西北的战事能解决,阿图什的威胁能够解除,最好不过了!”他身为帝王,远远近近的事情都装在心里。
他眉心又开始皱了起来,孝和握了风凌尘的手宽慰道:“回宫前我们放个孔明灯吧,可以许愿,我们就许国泰民安,升平盛世好不好?”
“什么是孔明灯?”风凌尘一脸不解的神色,她素来古灵精怪,只是不知道这次想出了什么主意。
“你连孔明灯都没放过?一会儿我来带你玩!”喻孝和突然觉得风凌尘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像个涉世未深的纯情小男生。
马车在雪地里行进的缓慢,在纯净的积雪路面留下两道深深地车辙印记,几乎晃悠了一个时辰才到了燕郊,送别韩为的地方。
风凌尘扶着孝和下马车,抬眼看去,那几树挂着雪淞的枯树旁是一身灰色斗篷的韩为,他身材颀长挺拔,在这白雪的背景中,袭来的寒风里,极为的飘渺,倒生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来。
“微臣叩谢皇上相送!”韩为欲跪,风凌尘扶起了他。
“此去南海郡望爱卿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不仅要治海之乱,还要兴民之生,待三载后又一春,你我君臣再聚京中!”风凌尘双手抱拳相对,这次韩为却是跪了下去,铿锵说道:“微臣不负陛下重望!”
韩为被扶了起来,看了眼身在一旁的孝和,对风凌尘说道:“皇上,太后一党执迷不悔,这次以喻氏为由头是想让皇上彻底的陷入绝境,皇上一定要小心,而且微臣和徐圭都觉得付冰这个人并不可靠。一定要小心对待这个人。”
“韩大人,此去广州,路途迢迢,前路除了冬雪便是疾风,孝和希望大人一路顺风!”
韩为朝着喻孝和深深作了个揖,牵了马,一路向南去了,孝和风凌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缩成天地中一粒细沙般方才上了马车向城中去。
“送别了韩为你一定心里很不好受吧?”孝和想着他们共同辅佐风凌尘登位,是太子亲信,必定感情甚笃,这也是风凌尘一时间为何如此恨聂步的缘由。
“伯先为人洒脱,向来睿智风趣,此去广州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希望一切顺利!”风凌尘掀了车帘还是向着韩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茫茫的一片白和几树枯木外再无其他了。
“那等到我们放孔明灯的时候也把他写进去如何,希望韩大人一路顺风,平安卸任!”
风凌尘笑了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的孔明灯可以写多少故事,朕倒是很好奇!不过一会儿到了喻府,你要如何劝说喻大人?”
“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让父亲多想想我和兄长的处境,想必他就能释然不少了。”
孝和也是够为难的,风凌尘揽了她的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慰。
马车再次进城,朝着喻府的方向去了,果然是守卫森严,里外三层侍卫,这一条巷子里只有喻府和原来的聂府两家,两家隔着约几百米,本就安静,这一围上更是门可罗雀了。
风凌尘带着孝和下了马车,喻府……与自己姓名相同的这个女子长大的地方,孝和没有丝毫的记忆,可是行至门前却心里思绪万千。
这府里的一棵棵银杏树,虽光秃的立在那里,孝和却莫名的回想起很多,有秋千,有遍地的金黄,还有年少的兄长和聂步,以及一个飞扬的少女明媚骄傲……这记忆仿佛是她忘记了许久又想起来的一般,让她周身通透。
“孝和?”是一阵苍老又哀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孝和回头看去,是母亲!她又见到母亲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怀着身孕,想必就是嫂嫂秦素映,曾为自己在聂府疗伤的人,只可惜她当日昏迷没有记忆。
“娘亲!”孝和被林氏抱在怀里,喻家正值祸患之时,林氏见到了思念的女儿自然是情绪激动,孝和也是难以自持,两人相拥而泣好一会儿,好在林氏顾及着皇上在,才止住了哭意,福了福身子请安,风凌尘抚了抚孝和后背,怕她恸哭伤了身。
“娘亲可过得好?消瘦了许多,父亲呢?”孝和拿了帕子拭去了林氏脸上的泪问道,母亲素来养尊处优,保养极好,大抵是忧心喻家,苍老了几分。
“我倒是无碍,只是你父亲卧病在床,昨日病倒了!”林氏说着擦了擦眼泪,孝和脸上一惊连忙问秦素映,“嫂嫂,父亲的病可要紧?”
秦氏叹了口气道:“是急火攻心,静心修养才是,不过听你来高兴了很多,快去看看父亲大人吧!”
孝和顾不及身后的风凌尘,自己向内院跑去,进了屋便扑倒在病榻前,果然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喻正卿此时躺在榻上,散着头发竟像是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孝和,你回来了?日日担心你在宫里的情况,就怕家里连累你,见你安全便好!”说着喻正卿咳了两声,孝和如今的身份尴尬,若真是喻家出事恐难自保。
孝和着急要倒一杯水给父亲,风凌尘见她心焦得很,怕她烫了手,接了茶碗亲自倒了一杯递了过去,喻正卿见是皇上在,欲起身请安。
“喻大人免礼,既是有恙在身还是休息吧!”
喻正卿看着风凌尘脸上一丝愧色,“老臣一着不慎便连累了孝和和青帆,晚节不保!”风凌尘知道喻氏的祸是逃不过的,不过是党争的牺牲品,喻氏的地位身份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上,难以逃脱这一波浪的侵袭。
“父亲,女儿是喻家的人,应与喻氏共进退,何谈什么连累!”
“不!”喻青帆喝了口水好了不少,支撑起身体道:“你护好自己,不要管我们,这一劫怕是逃不过去了!”喻青帆老了,再没有年轻时的稳重自持和镇静了,面对这样的危机他脸上和心里都是藏不住的恐惧,大概也是叛离了太后党之后的心病,此刻都爆发出来了。
风凌尘不想打扰他们父女二人说话,便起身出了卧房,见秦素映正候在外面,风凌尘走过去,问道:“青帆从西北寄回来的家书可有说他在那边的情况?”
秦素映点了点头,她曾在营中为军医,随着喻青帆征战多年,夫妻间无话不谈,所以秦素映知道的或许有时候要比风凌尘还要多,“西北的情况并不乐观,而且青帆还负伤了,不知道他恢复的如何,是最后一次回纥人袭扰边城时受的伤,听闻荣惠亲王也负了伤!好在是休战了,他也能有时间养伤!”
秦素映摸了摸肚子,她真想回到西北去,守在喻青帆的身边,照顾身在苦寒之地受了伤的他,可是他如今这个月份了,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劳顿之苦。
“青帆武艺高强又是主帅,怎么会轻易受伤?朕接到的密信里只说是为了保护荣惠亲王,而且他还提醒朕要小心付冰这个人!”风凌尘开始怀疑付冰,这个倒戈过来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可靠。
“皇上,看来心里有些话是不敢说的太明,想必青帆也是顾及和嫔在宫里,实则是付冰有意以荣惠亲王诱敌急欲建功,青帆觉得危险便救了风遇尘,挫了付冰的计策,自己也受了伤!”秦素映冷着脸说道,“而且这个付冰怕是个双面细作,既投靠皇上,同样也为了更大的利益效力于太后!”
风凌尘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之前为了找寻孝和的下落不得已用了这个人,几次三番风凌尘都觉得和嫔有意在自己面前提及付冰,看来这对兄妹真是野心不小。
“皇上,有一句话不知道民女当不当问?”这个问题也是喻青帆在信中托付的,本是希望喻正卿能够质问皇上,可如今喻家的形势,她也只能冒大不韪去问。
“你讲!”
秦素映松了口气,定了心神问道:“皇上,废了后位让孝和身份尴尬的留在出云宫难道皇上的初衷?如今这个局面难道皇上还打算就这样让孝和在宫里一辈子?”
看着秦素映的眼神风凌尘转身看向远处,他沉默些许答道:“自然不是!”孝和没有位份,留在他身边,无疑他们是最幸福的,就像一对寻常夫妻般,每日可以不用传召,不用请安,更没有拘束,可是他们并经不是寻常夫妻,他们是帝后,除了要恩爱,更要负起帝后的责任来。
如今喻氏的局面就是他们不成熟的后果,给了穆太后机会制造了这样一个被动的局面,风凌尘握紧了手,比起孝和成为皇后,他更希望孝和成为他的妻子,终日相对,共度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