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皇上还为传晚膳,御厨房做的汤已经来来回回热了三次,眼看着又开始零星的飘着小雪,四九望了眼天不敢作声的候在外面等候传召。
出云宫内倒是温暖如春,内殿外殿的炉火烧的极旺,风凌尘坐在外殿自己跟自己对弈,只点了两盏宫灯,侧影落在身后‘鹤游仙境’的墙画上依旧硬挺俊朗。
内殿传来一阵窸窣的翻身声,风凌尘举了半天的黑棋终究是落了地,起身绕过屏风向内殿去了,隔着只挡了一般的轻纱床帐,看着床上好眠的人眉眼动了动,像是醒了。
喻孝和像是好久都没这样好好地睡过一觉了,一身的疲乏早就不见了,一时忘了自己在何处,坐起来便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隔着那半边轻纱还立着一个人,在这里敢器宇轩昂的站着的除了风凌尘还会有谁。
罩着夜明珠的幕布被掀开,突然间的光亮让喻孝和不适应的用手挡了一下眼睛,轻纱床帐也被掀开,坐在床边的人手凉凉的便伸进被子揽了她的腰,喻孝和被迫着看着风凌尘那一张欠了钱的连,微微撅了嘴扭了头不想看他。
眼底淡淡的青黑没了,又是秋水般的眸子,可见是真睡好了,摸着身上也不热了,想必是烧也退了,看她脸上略微嫌弃的小表情,也有力气置气了,可见是休息过来了,风凌尘只觉得自己犯贱,每次都是自己下了决心折腾她一番,可每次先心疼的都是自己。
她这样侧着脸,拿到头发半掩着的伤疤好了不少,至少边缘不再是粉红色的,再有几天想必就能脱落露出新肉了,到时候在敷上祛疤的药膏,便能淡缓了不少。
喻孝和肚子不合时宜的突然响了一声,睡是睡饱了,可她自一早就没吃东西,这会子饿得不行,这一叫倒是让她难为情,风凌尘装作没听见,其实脸上是硬绷住了笑意,说道:“把衣服穿上,出来伺候朕用膳!”
这也太坏了吧,她都饿得肚子叫了,不仅不给吃饭,还让她站着看,简直比上刑还难受,喻孝和心里将风凌尘骂了一百遭别别扭扭的起来将衣服穿好。
虽是好好地睡了一觉休息一番,可是左膝还是疼痛,每走一下便牵扯一下疼的隐隐的,皇上总算是吩咐传晚膳了,四九赶紧吩咐身后的人将一十二道菜奉了上去,皇家的规矩,皇上自然是吃不了这么多的,可是为了看不出来皇上喜好吃什么,防止下毒,所以多做些样式来遮掩。
四九上好了菜见喻孝和也在,而且站在一边等着伺候,转了转眼睛心里算是明白了一半,倒是喻孝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好吃的身上,这一桌子菜光闻起来就让她肚子叫得厉害了,看着他吃完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了。
风凌尘挑眉看了一眼快流口水的喻孝和吩咐道:“四九,把银筷子给她!”
这是也让她吃的意思咩?喻孝和眼睛都有了光彩,一脸感激的看着风凌尘,真是看错他了,居然这么有爱心,喻孝和欣欣然的接了四九的银筷子,却听风凌尘说道:“这每一道菜都要试验一番是否有毒,你手里的银筷子遇毒会变黑,但是试完你还是要吃下去的,以防万一!”
果然是奸诈小人,喻孝和刚怀着满心的好感一下子一扫而空,原来是怕死让自己做替死鬼,接过四九递过来的银筷子,喻孝和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下去,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就这么被毒死了,谁知道这个昏君脾气这么糟糕会不会得罪了人下毒害她,她若是死了是不是就成了历史上的伟大吃货了。
试了一道菜有一道菜,十二道菜每个吃下去一口外加一个蟹黄蒸糕,她这会儿还真是吃饱了,风凌尘竟然还没打算作罢,皱着眉指着那一盘子龙井虾仁说道:“那道菜你再尝一下,方才夹了一个边上的,中间的也夹一下,还有狮子头,要每一颗都尝一口,对了那道鱼不要只吃鱼腹,鱼尾鱼头都要吃一口。”
吃就吃!看你怕死的内个样子!喻孝和咬了咬唇,又差不多吃了一圈,撑得她打了个饱嗝,“皇上,奴婢还没死,请皇上放心享用吧!”喻孝和有些吃急了,噎的一哏一哏的。
风凌尘示意四九给她一碗热茶,总算是都送下去了,不过这大爷倒是没打算放过她,吩咐道:“布菜!”
四九看着一桌子被动过的菜拧了拧眉头,要知道皇上用膳前试毒都是捡着菜汤和不影响的地方吃一点,今日为了让喻孝和吃饭也是煞费心思了。
这么大人了,吃个饭就差喂了,喻孝和百般不愿意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好在她吃饱了喝足了,伺候他就伺候吧,而且他吃的不也是自己吃剩的,这皇上倒是有喜欢吃剩菜的癖好。
喻孝和布菜没经验,一道菜夹得太多了,搞得他今晚上也是吃撑了,风凌尘用帕子擦了嘴,看着喻孝和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着将东西都撤下去!”
撤就撤呗,反正她现在是宫里谨慎小心的小宫女,这收拾餐桌总比去缀芳阁洗衣服强,十二道菜都没吃上一般,这也太浪费了,一盘一盘端起来放在宫人手里的托盘上送出去,最后那一道鱼汤,没想到用温水煨着的,端起来竟然还是有些烫手,托盘子的侍女似乎是有意的,放下后她有意一斜,汤碗不禁洒了两人一裙子还落在地上摔碎了。
“笨手笨脚的,还不快下去!”四九骂了那宫女,连忙要过去收拾,喻孝和也是吓了一跳即刻蹲下去收拾碎片,一不小心在她的指尖割了一下,白瓷的碎片立刻滴了两滴鲜红的血在上面。
“不要再弄了!”风凌尘起身捏着她的手领到了一边,说是满脸的担心可在孝和眼里就是一脸的晦气样,就摔了一个碗干嘛这么凶!
“传太医!”风凌尘有些没绷住,捏着她的手下意识担心的不得了。
“没事的,果一口就没事了!”她挣脱了自己的手,也觉得风凌尘是担心自己,两颊绯红的垂着头,将手指放在口中吸吮了一下。
她蹲下去弄那摊碎片时风凌尘就开始皱眉,担心她割伤,到底是弄伤了自己,竟然还不爱惜,受了伤也不传太医,脏不脏的就放在口中,该死的是,见她樱唇明眸委屈的样子风凌尘竟心里一疼,拉过身边的人吻上了她的唇。
鲜血温热,带着一股子腥味并不甜美,喻孝和本是想吐掉的,却被他突来的吻搅得口舌尽是,他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风!手上翘着手指想推开他,却被捉了双手不停地向后推去,直到撞到了屏风,被他抱紧在怀里,唇舌痴缠,喻孝和被他吻得缺氧般的没了力气抵抗。
风凌尘的吻开始慌乱,和他的呼吸一般,喻孝和扭开了头呼吸,他却胡乱的吻着她的侧颊、脖颈,殿内的宫人都推出去了,看着出云宫的大门缓缓地合上时几片雪花飘了进来,上次下雪他像是恶魔一般,毁了她的脸,除了她的位份,今日这一场雪又要辱了她的身子,喻孝和闭上眼睛心底一片凄然。
入夜之时又下了雪,虽是不如前几日的那场大,可终究飘了几片雪花,宫里每值雪夜都会多送些碳过来,小双又捧了个手炉送进去给和嫔暖被窝。
一推门,只见付玉和还坐在外殿的椅子里,蜷着腿,下颌搁在膝盖上双眼无神,一副深闺落寞的样子,小双心里也是可怜她,她入宫日子短,宫里的女人岂不是都这样过来的,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娘娘,外面下雪了,您还是去里面躺着吧,奴婢给您用手炉暖暖被窝!”小双劝道,没想到付玉和竟哭了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娘娘,这大下雪的天气您别伤心了,免得伤了身子!”小双拿了件砖红色的披衣给她搭上,免得着凉。
“小双,听说皇上今晚又召幸了那个贱人!”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真是难看,少了她这个年级的单纯,竟多了一丝邪恶来。
“娘娘,以色侍人不长久,时间长了皇上也就厌了,又想起娘娘的好来!”
“你不要唬我了!”付玉和冷声叱道,“我又不是闵淑妃,身后有皇上离不开的闵氏,也不是许婕妤,再跋扈皇上也要给几分面子,毕竟是相门之后,我哪有什么好!”她越说越是哭得厉害。
“娘娘别难过了,听出去打听信儿的刘喜说了,太后明日准备召见柏大人入宫议事,喻氏的事情不止娘娘伤神,各宫都眼急着呢,娘娘不说什么他们也饶不了喻氏独得盛宠,所以娘娘好生歇着,待太后将喻氏的事情解决了,娘娘再使些手段吸引了皇上注意,自然会恢复恩宠的!”
太后打算召见柏超,这倒是个好消息,付玉和止住了哭声,拿了小双手里的帕子拭了拭眼泪,这样一个扳倒喻氏的好机会,太后怎么可能放过,她可是生了废后之心已久了,如今有了另立的契机,如何才能错过。
可付玉和心里却还惦念着另一件事情,远在西北的兄长何时能给自己长些脸面,也让她在这样的时候不觉得孤军奋战,至少也能让皇上有留恋自己的理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