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面禀时说的话如同余音绕梁,在耳中迟迟不能散去,风凌尘坐在床边上看着正在安眠的人眼神复杂,她在梦里都是不安稳的,单薄的身子侧卧着,还是一个护着自己的姿势。
喻孝和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的咳嗽闹醒的,还是因为床边的人不停地盯着她看的缘故,睁开眼睛便是风凌尘一张怔怔的表情,一闪而过的是眼中的厌恶。
为了让她好生休息,殿内的夜明珠都收了起来,白日里连窗户都用帘子挡了,除了屏风后一盏宫灯泛着橘色的柔光外,他半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他的侧颜,可嫌恶的眼睛却极其清楚。
喻孝和咳得厉害,风凌尘将手边案上温着的汤药端给她,太医说是因为高烧肺热才会咳嗽不止,虽然体寒可还是要喝些去火的药,这就是一个人身上缠了太多的病总是没法痊愈的缘由,医好了一个,另一个便又加重了。
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这样,按下了葫芦起了瓢。
那药苦的口舌发涩,喻孝和还是一口气饮了,苦也是要比咳起来不停地好,更何况她受的苦不是这一碗汤药所能比拟的,躺在柴房高烧不止时,一碗再苦的药都是她渴望的。
饮罢孝和用袖口抹了下嘴,看着风凌尘手里一直端着的****一愣,随即竟自嘲般的一笑,扯了扯嘴角,她离宫还是太久了,都忘了那些精致的生活了,宫里讲究,喝了药之后还有一碗****服用。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晦暗的光里,她垂着头问道,长发分作两份搭在肩上,只露出额头和鼻尖。
“养病期间你就老实的在这出云宫里呆着!”风凌尘还端着那碗****怔怔的盯着她答道,看着她额头连着鼻尖好看的曲线。
“我已经是被废的后妃,不能留在这里!”
“在这宫里,朕的女人,只有朕才能废立!”风凌尘猛地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颌,眼神一瞬相触,她便缓缓地别了过去不再直视他。
她为何不看着朕的眼睛?她从前不总是用一双极美的眼睛看着自己,或调皮,或狡黠,或生气,风凌尘端着****的手有些抖,晃出来一点淋到了她的手背上,“看着朕!”他命令道。
她的眸子倏忽看了过来,还是那样的清澈,摄人心魄,看久了就像是跌进了深湖中再也浮不起来就此沉溺下去,甚至丢了性命,可她却不带一丝的情绪,答道:“我不是你的女人!或许那些后妃是,可我从来都不是!”
那碗****这次彻底的洒了一地,连碗都被他摔得碎片四溅,闻声门外冲进来一堆人,是守在门外的侍卫,风凌尘喊道:“都滚出去,没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他暴戾的起身,挑的动作变成了捏,捏着喻孝和的下颌扬的老高,迫着她看着自己,仰视着自己。
可有一种目光,即使是仰视也难觅一丝的恐惧和退缩,喻孝和此时正是如此,她眼神中的漠然、孤傲、不屈、无所畏惧一点点的升腾而起,比肩风凌尘的愤怒,让他压抑的无所适从,从没有人能在他的皇权下占上风。
所谓因为不爱,所以无惧。
“好,你说你不属于朕,那朕现在便要你知道,你到底属于谁!”他松了手,将人推倒,殿内似乎是因为那碗温热的****带着一丝清甜,可呼进鼻子里却是苦的。
轻松地扯开了她仅着的一件寝衣,肚兜的结他还是撤了半天也打不开,只能粗鲁的吻着她的身体,喻孝和已病弱至此,即使他不用这么大的力气,她也没能力反抗一个健壮的男子,可他所谓的‘属于’就是要了她的身子?
残躯一具若是不得自由与死何异!喻孝和任由他强、暴一般的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反应,除了他的身体压着自己时,背上伤口裂开传来的痛感。
身下的人默然无声,风凌尘握着她的双腕看着了她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背上的伤口似乎是挣开了,在床单上抹下血渍,那血也像是从自己身上流淌下来的,若不是,心怎么会疼的痉挛。
风凌尘的动作渐渐地停了下来,埋在她的颈窝里,拳头狠狠地砸向宣软的床,一下又一下,传来闷闷的声响,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充红,像一头濒临险境的凶兽。
“怎么?都不反抗了?看来你失身给了聂步之后倒是随意多了!”风凌尘想用话激怒她,她的不贞,她的背叛就是她最大的污点,她此刻碾压式的高尚样子,她再怎样故作漠然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她喻孝和抛夫私奔!
“你可以诋毁我,可我并不承认,我没有私奔!”
“不是私奔你为何会无故消失然后跟着聂步逃到西北!”风凌尘意识不到,他企图用来伤害喻孝和的东西恰恰也会伤了他自己,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又相信过我吗?”喻孝和的眼中终于显现出一丝的波动,羽睫微颤,“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你只相信我私奔了,你只相信别人制造给你的假象!”
对峙的不再是身体,目光,还有两人的情绪,风凌尘溃败了,他翻身坐在床边,背影不再那样挺拔,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你就留在这出云宫里,直到朕查明真相!”
躺在床上的喻孝和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侧头看了眼离开的人,查明真相?谁又稀罕他的查明真相,喻孝和没有拿到能让自己穿越回去的那件嫁衣,此刻心已如死灰,可她不能什么都不顾及了,如果因为她的名誉扫地牵扯到喻氏,连累了父亲、母亲、兄长,她就成了自己都难以饶恕的罪人。
所以她得洗脱冤屈,她太了解穆华龄了,一个斩尽杀绝的女人,自己垮了,她就会借此机会一举铲除她心里痛恨的喻氏,喻孝和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之前没让她得手现在更不会。
喻孝和说自己并没有私奔,风凌尘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过,更何况她都已经情势如此了,没必要再做抵赖,她的神情、语气、意志都让风凌尘想相信她。
于是风凌尘将徐圭再次传进宫,虽然答应徐圭这个月底就去两广总督的任上,可这件事情耽搁了,非他不可,只能委屈了韩为,刚从巡盐御史的任上卸下来再去广东上任。
徐圭还以为皇上是为了今年恩科的事情,连想说的话都备好了,还拟好了推荐的人选,没想到却是大吃一惊,惊心动魄,魂飞魄散!
“皇上,您不让微臣上任两广总督了?”
风凌尘点了下头,盯着他说道:“委屈韩为再离京一次,朕有其他的事情安排你,非你不可!”
虽然不能做两广总督有些失落,可一听说还有非自己不可的事情,徐圭立刻精神饱满的做了一揖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用你死,朕要你查明皇后私奔一案!”
什么?徐圭猛地一抬头直视龙颜,“皇,皇上,微臣惶恐,愚钝,没听懂!”
“皇后否认与聂步是私奔,朕也觉得皇后当时失踪有蹊跷,所以你调查一番,正好大理寺卿的位置空缺着,你去补任吧!”
乖乖!徐圭心里像是豆腐碎了一地,泥淖一片,去补聂步的空缺,大理寺卿和喻皇后这两样事情捏在一起已经搞死了一个聂步了,自己不会也挂在这个任上吧。
“怎么?还不谢恩?”
徐圭识相的跪地谢恩,若是不答应恐怕现在就得脑袋搬家,好歹自己去了也算是升了官了,大理寺卿可是高位,算是聂步积德,将自己祖传的卿公之位给了自己。
徐圭心里也合计了,喻皇后被废对于皇上来说是一件损失极大的事情,如果能证明喻氏当日并非私奔,想必这步死棋还能盘活了,不然捏在穆太后手里永远是难解的杀招。
“皇上,微臣接了这个案子可以,可是想要查明这案子必然要走几步难走的棋!”
“说!”
徐圭踱着步答道:“第一先验身,如果喻氏未失身那这私奔的罪名就推掉了一半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为爱私奔却能保持处子之身说不过去!”
“驳了!”风凌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杀了皇后!朕倒是觉得你活的不耐烦了!”这种情形下对喻孝和验身,她想必一辈子都不会再理自己,铁定恨死了自己,他可不打算冒这样的险。
看吧!这案子多难办,徐圭心里暗自想,他就知道跟喻皇后有关的事情就不好办,他也没期望皇上能同意,“第二,微臣想求见喻皇后,请皇后说说当日所发生的事情!”
“这点可行!”风凌尘喝了口茶,说道:“朕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皇后现在正在养伤!”
“微臣还有一个请求!”
“说!”风凌尘撂了杯子,只要不触及底线的他全都答应,只要能将案子查的水落石出。
“臣想见当时侍奉娘娘的下人,听说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毕竟是喻青帆的妹妹,徐圭当时也是挺上心的,在旁观者眼里,这私奔的确有蹊跷。
“随你传唤!”风凌尘指尖摆弄着案上的一个瓷质笔架,吩咐道:“你去喻府走一趟,将皇后已经无碍的消息传出去,别让敌人没乱我们自己乱了阵脚!”
喻正卿是后投靠自己的人,风凌尘对他到底是没有十足的信心,而且安了喻正卿的心,远在西北的喻青帆也才能安心,此时西北不能乱,这也是为何他虽痛恨付玉和滥用私刑,差点害死了孝和,却尚未处置她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