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孝和抱着聂步的尸体看着付冰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影子在阳光下拖得老长,两人双目相接,一个是被背叛的痛恨,一个是满面的得意。
“喻氏孝和私奔大内御林军统领聂步,皇上有旨即刻捉拿归案!来人,将二人拿下!”付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绢,示意身后的人将残活的喻孝和绑了。
“别碰我!”孝和挣开了那两个卫兵,将怀中的聂步轻轻的放好,起身说道:“我要见荣惠亲王!”
付冰显然不打算让喻孝和与荣惠亲王相见,他明知道喻孝和私奔侍卫统领是死罪,回京便会被处死,即使看在喻氏家族的面子上苟活也是会被打入冷宫,所以不让他与荣惠亲王见面,自己还能够在风遇尘面前掩盖自己叛变的。
付冰冷冷一笑,拿着那圣旨对着身后的亲兵说道:“喻氏身负重罪,本将军按照圣旨将喻氏即刻押往京城,不得有误,有误者立斩!”
喻孝和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付冰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自己就算是找到了风遇尘,他也帮不了自己,聂步死了,没有人能为她作证自己不是私奔,更没有人能替她证明自己是被挟持走的。
喻孝和感觉到此刻前面是万丈悬崖,身后是十八层地狱,深一脚浅一脚都是无路可逃,倒不如就再次自尽算了,免得日后要受尽侮辱,还要面对风凌尘对自己的质问和惩罚。
喻孝和咬紧了牙,伸手想要抽出付冰的剑自刎而死,就让自己带着这私奔的罪名一了百了吧,可那付冰倒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极其敏捷,一把推开了扑过来的喻孝和,“来人,犯人企图自尽,将她绑了!”
边城监舍地牢里的枷锁又重新被戴上,她被带上了一辆囚车,付冰隔着那车栏说道:“喻孝和,你哥喻青帆我已经记恨他多年,如今也算是在你身上找一些安慰了!”他大笑起来的嘴脸令人恶心,喻孝和瞪瞪的看着他的脸,从未觉得如此恨过一个人。
“你们四个押解囚车回京城,将钦犯送入宫中!”付冰解下自己的腰牌吩咐道,回头看了眼身后聂步的尸体,吩咐道:“将这具尸体埋入流沙之中!”
西北的流沙如同沼泽一般,陷入其中便难以再脱身,这样一具尸体被投入其中,怕是便如同石沉大海,杳无踪迹了。
漫天的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风,付冰看着押解着喻孝和的囚车远去,方才骑上快马赶回大营,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付将军,方才监军大人召您过去!”一个士兵一见付冰回来便赶紧过去传话,付冰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打算,这几日荣惠亲王一直在询问自己有关那个身在回纥皇廷的细作的事情,看来自己尚未暴露,想必这次他还是为了这件事情,付冰有一点倒是没想明白,荣惠亲王为何要包庇那个私奔的喻皇后,难道二人有什么交情?
“监军大人,不知道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付冰即刻换了一副嘴脸说道,面含笑意极为轻松。
“付将军,今日听闻你率兵出营巡逻边城,可有什么消息?”风遇尘已经与喻孝和失信多日,他心里隐隐的担心着,毕竟孝和不是细作出身,那样凶险的境地可不是仅凭聪明机灵便能够平安的。
“末将无能,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以往派出去的细作也大都没了音讯,真是担心这位小兄弟的安慰!”付冰皱紧了眉头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难不成这个小兄弟跟之前的细作一样,暴露了身份?任务失败了?”
“她不可以死!”风遇尘拍案而起,脸上神色一丝的惊慌失措,付冰心里更加确认这个王爷似乎与皇后关系非同一般。
风遇尘也觉得自己反应大了些,随即敛了神色吩咐道:“你下去吧,继续打听消息,如果他身份暴露了,一定要设法营救他回来!”
“末将领命!”
风遇尘双手撑着头心里后悔至极,当初明知道这样危险的事情就不应该让喻孝和去,就算是她非要去,自己也要拦着她,就算是她偷偷的去,自己也应该将她绑起来,居然就任由她去了,懊恼也罢,后悔也罢,风遇尘现在只能是自己伤神,远水解不了近渴。
从监军大帐里出来的付冰即刻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提笔给皇上写了一封密信,押解囚犯的囚车要走至少半个月才能到达京城,而这封密信八百里加急几日便能到龙案上,想必皇上会先给自己记上一个大功,不管是对自己也是对和嫔娘娘都是一件喜事。
皇上已经晋了自己妹妹玉和的位份,下一步就是晋位自己,想一想他付冰将要盖过多年压制自己的喻青帆,付冰提着笔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囚车如同老旧的打水的辘轳,吱呀吱呀的在马的拉动下行走着,那几个押解的士兵一路上沉默着,喻孝和在囚车里被太阳晒的晕了过去,又在饥渴中醒了过来,她干涩的双唇轻轻地呢喃着‘水’,可是尚未到驿站,水是金贵的东西,那四个人每人一壶,谁能喂给她喝。
“给她点水喝吧!将军说过这个犯人不能死,看她的样子是渴坏了!”一个少年看着孝和晕过去又醒过来,折腾了好几次有些心疼的说道,毕竟是个女人,就算是犯人也不能这样对待。
“要给把你的给她,前面还有几十里的路,没有水都得渴着!”一个男子回头瞥了一眼幽幽的说道。
那少年翻身下马,叫停了囚车,将自己腰间的水壶解了下来,喂给喻孝和喝了一些,那年长的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子,你还嫩了些,这些人你待他们好,就等着他们去黄泉路上报答你吧!”
孝和知道水金贵,只是喝了两口便还给了少年,她的手腕上已经被枷锁划出了伤痕,白皙的肌肤伤痕极为刺目,“将她的手铐解开吧,反正她在囚车里也跑不了!”
“不行!万一跑了,我们都得死!”一个牛鼻子的男子吼道。
那少年执拗的瞪了一眼那男子,再次翻身上马策着囚车前进,喝了些水的喻孝和缓过来了些,她看了眼马上的少年,生了一副稚气的样子,声音极轻的说了句“谢谢”,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得见。
“小子,你可知道这女人犯得是什么罪过?你还敢帮她!”又是那男子,看了眼孝和,目光如同十几柄利刃射了过去,“是私奔的罪责,跟野男人跑了,那是要浸猪笼的罪过,就算是皇后也是难逃一死,不要太可怜她,免得皇上一生气,将你一同治罪!”
那少年看了眼囚车里的女人,似乎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穿着男装,束发有些凌乱,可露出来的侧脸却是安宁白皙的,这样虚弱的时刻有些憔悴,可却是宁静的,不像是个妖冶的女子,可老兵说她是个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的****,却丝毫看不出来。
“小子,给皇上带绿帽子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你的水还不如喂给胯下的马咯!”那年长的男子还在拿话揶揄少年,解开自己的水囊大口的喝了一口,少年只是稚气的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继续赶路。
囚车吱吱呀呀的从天明赶到天黑,太阳落山了,趁夜快马加鞭赶到了驿站,西北昼夜温差大,总算是进了关,可还是夜里冷得厉害,即使披了层外衣脊背依旧发凉。
身着一件单衣的喻孝和懂得抱紧了双臂,团成一团的缩在囚车一角,曾一度她意识模糊的时候觉得自己就要被冻死了,却又被一阵声音吵醒,“醒醒!醒醒!到地方了,下来!”
原来是到了驿站,喻孝和被牵着手铐拉进了马厩中,这驿站的马厩不似回纥皇廷的马厩那般干净,来来往往的马匹太多,又没有闲人打理,一阵恶臭熏人的马粪味道扑面而来。
喻孝和被推了进去,“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四个人商量了之后便决定换班守着她,喻孝和的四肢冻僵了,蜷缩着躺在湿漉漉的地上,昏昏沉沉,只觉得手上的链子来回的拉扯,她又被靠在了柱子上,她试图动动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渐渐地麻木,匍匐在地上,如同牲口一般。
她的眼角瞥见天上的月亮,不似往常的那般澄黄色的清凉,触手可及,而是高的难以触及,清冷的月辉洒了自己一身,如同镀了一层寒霜,闭上眼睛吧,如果就此死了,也算是解脱了。
就算顶着这一身的骂名,她也就彻底的从下堂皇后这个名头上解脱了。
这高悬的月在西北的马厩上空,也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空,比起那西北的霜冷,出云宫如同便如同仙家之地,付玉和身着一身轻纱羽衣在翩翩起舞,只是皇上只顾着一杯杯的饮酒,却一眼也不看他,皇上的眼睛里总是封着一层寒冰,冻住的是令人看不透的深潭,谁若是向捂热那双眸子,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陛下可喜欢臣妾的舞蹈?”付玉和跪下问道,不管是龙床之上还是此时此刻,皇上从未认真的看自己一眼,这后宫里的女子也亦然,就算是跋扈的闵淑妃,皇上又曾几何时看过她一眼。
“跳的不错,赏!”风凌尘酒壶里的竹叶青没了,他皱了皱眉头,四九赶紧令人再上一壶来,皇上平时都是喜欢女儿红的,自打喻皇后离宫后,这宫里所有的酒都换成了竹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