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时,莫非傍晚最为舒适惬意,没了白日的炽热,偶有微风配上一壶冰过的竹叶青煞是自在,可惜聂步是禁军统领,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之后,酒是什么滋味他都要忘记了。
不能喝酒,却能喝一杯冰过的水果茶,稍一用力便前后晃动的摇椅似乎摇的有些快这摇椅本是上了年纪的人习惯坐的,聂步躺在上面摇起来有些用力过度。
那摇椅在一棵壮硕的枫杨树下,山中的树总是要比山外的生的粗壮些,仰头看去一番遮天蔽日的景象,聂步记得小时候将军府里也有一颗这样高大的枫杨树。
自己每次去将军府和孝和一起玩的时候都会在那几棵枫杨树间来来回回的跑着,每年清明左右,那些枫杨树便会生出许许多多的树吊来。
变成枯黄色时,那些树吊就会跌落到地上,那些毛毛的树吊乍一看去便像是毛毛虫一般,落得满地都是。
聂步第一次遇到孝和是在五岁的时候,父亲从晋中调到京城为官,特到将军府拜会,父亲与喻大人书房说话,母亲便与将军夫人在回廊中闲谈,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庭院中踩着那些毛毛虫一般的树吊自己玩自己的。
后来,阳光最烈的时候,最粗的一棵枫杨树后露出了一张雪白的女娃娃的脸,如同夏日荷塘里捞起来的莲花,白中有粉,一双眼睛比那阳光还要亮。
聂步拾起一个毛毛虫向她走过去,那女孩子便从树后走了出来,她一身淡粉色的衫子,朝他笑了起来,那就是喻孝和,自此以后聂步的生活里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孝和。
孝和生的极好,越长大越是美丽,在聂步懂得了何为男女有别之时,孝和便生的令人心旌摇曳了,聂步也妄想过要娶了孝和。
尽管她跋扈、不讲理、刁蛮、任性,不会是一个贤淑温柔的妻子,可孝和却也单纯、善良、毫不做。
这些反复的妄想直到孝和被选进宫里那一刻戛然而止,她成了皇后的人选,后来又成了皇后,聂步万念俱灰,偶尔还是会去将军府上在那枫杨树下站一会儿,却在没有一个少女在树后朝他说:“聂步,你看好多毛毛虫!”
聂步闭上了眼睛,这个季节的枫杨树不会有如同毛毛虫般的树吊跌落,而是枝繁叶茂,就像聂步的从今后在不会与孝和亲密无间。
或许是沉浸在回忆中,聂步整个人的警惕性都降低了,一只响镖‘嘭’的一声射在枫杨树的树干上他方才觉察到有人在附近。
聂步提剑而起,那摇椅因为他迅速的动作晃得更厉害,响镖下压着一个纸条,聂步并没有看到人,直接将响镖拆下,见纸条上写着……明日辰时,琴音阁相见
琴音阁?孝和遇刺的地方,有人居然约他在那里?聂步将纸条贴身收好,明日打算与这个神秘人会面一次。
聂步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琴音阁,隐约看见竹林中似有一身影,一身青黑的太监穿的袍子,聂步右手按剑走了过去,问道:“林中何人?”
是聂步的声音,喻孝和乔装打扮成小太监的装束躲在暗中等着,一转身果然是聂步,“怎么是你?”他显然一惊,手也离开了腰间悬着的剑。
“我着急约你出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喻孝和拉着聂步进了林子,虽然这琴音阁本就僻静,自打自己在此处遇了刺客之后,更是觉得此处不祥,便没人愿意来了,可还是要谨慎些,免得被他人看见皇后私会禁军统领,落人口实。
“什么事?”聂步看着她如同小鹿一般黑白分明,滴溜溜转的眼睛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喻孝和挠了挠脑袋,说道:“想让你给远在回纥的新城公主写一封信!”
“给妙音写信?”聂步觉得奇怪,孝和与妙音关系一向不和,而且从来不曾称呼她为新城公主,为何今日却是全然不同,“为什么想起来给她写信?”
“我想要回那件给了新城公主的嫁衣,可是你也知道,那新城公主与我素来不和,又曾有过口角,我若是写信给她她是不会把嫁衣还回来的,所以便想让你替我写一封!”有求于人的喻孝和连目光都软了下来。
写信是为了要回那件给出去的嫁衣,聂步的表情倒是有些为难,想起当日赏赐嫁衣的情形,若是想要了回来恐怕难了些,就算是自己与妙音自小的感情也未必能让她释怀。
见聂步脸上现出难色,孝和觉得他要打退堂鼓,“聂步,好聂步,你就帮帮我吧!那身嫁衣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所以一定要拿回来,如今也就只有你能帮我了,好歹试上一试!”
孝和一脸心急的样子眼睛里满是拜托,聂步自小便推脱不了她这样子的请求,此次也一样,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手书一封,然后寻人送往回纥!”
“不用了,申大人要去回纥,正好可以一同带去!”喻孝和见他同意了算是松了口气,“聂步,一定要语气恳切,那嫁衣对我真的很重要,希望下次再看见申大人的时候便能见到那身嫁衣!”
到时候她就可以穿越回去了!喻孝和心里暗暗地开心,脸上也是现出一抹笑意来。
“为何你又想拿回那身嫁衣了呢?”聂步问道,其实不过是一身嫁衣,身为皇后当初赏赐出去便不应该要回来,她这样费劲周章,倒是让人好奇。
“等到嫁衣回来,我一定告诉你实情!”孝和笑着说道,反正嫁衣一回来她便要走了,告诉聂步也没什么大碍。
“哦,对了,这次约你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孝和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贴近了聂步附耳说道:“我总是觉得雨花阁的主仆二人似乎与刺杀我的刺客脱不了干系,你一定要彻查这两个人,找出宫里的细作!”
喻孝和正经的神情不像是乱猜的,只是这豫太妃有何理由会培养谋害皇上的眼线,“孝和,为何你会怀疑豫太妃?她可是与世无争之人。”
总不能告诉他是自己的直觉,喻孝和便扯谎道:“自然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不过还不能确定,如果你能找到一些线索证明与雨花阁主仆二人无关,那便是更好了,也免得我现在每日心惊胆战的!”
聂步点了点头,自己虽然一直在暗地里追查宫内的这个细作,可是却毫无线索,越是想不到的地方越可能隐藏着真相,不如就彻查雨花阁,如若与雨花阁无关,倒也是能还了豫太妃主仆一份清白。
喻孝和想起那刘嬷嬷阴鸷的眼神,便提醒聂步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那雨花阁的主仆似乎并不好对付,一定不要受伤!”
她叮嘱自己要小心,就像幼时那些日子,每次自己为孝和做些什么,她都会大声的喊道:“聂步,你要小心,不要受伤!”孝和依旧是她的孝和。
聂步看着自己的目光何其的温柔,喻孝和竟有些害羞起来,如果她能穿越回去,她一定会回去找聂步,告诉他自己当初选择陈路是一个错误,如果能重来,她愿意勇敢的尝试,比如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