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又出门呀!”
素映还未迈出府门,就被身后的管家叫住,这个秦大夫近来可真是出入频繁,管家有些狐疑。
“珍娘有几味药材前几日没买到,我今日再出去寻一番!”素映淡然的转身说道。
“不知道秦大夫少的是什么药材,吩咐下人去买就是了”,管家瞄了眼秦素映手里提的篮子,满眼狐疑之色。
“有些药材岂是他们能选的好的,上次选回来的山参,里面有多少假的,被饶去了银子,管家不是不知道,难道买了假参是管家授意的?”
管家脸上即刻一副‘怎么会’的样子,连连说道:“是下面人督办不利,我一定多加教训,既是秦大夫着急去找药材,就不耽搁您了!”
管家斜着眼睛看着秦素映离开,示意身边的两个小厮“跟上去,看看秦大夫都去哪?跟什么人接触?注意不要暴露自己!”
可秦素映毕竟在营中任职数年,区区两个小厮的跟踪岂能瞒过她,一上街素映便感觉身后的两个尾巴,而且两人没什么经验,尾随的太近。
为了甩掉两个尾巴,素映穿进了小巷里,记得三日前自己来这里时有一个茅房,进去后的素映脱去了自己的斗篷和外衣,里面还有一件不同于紫色外衫的衣裙,“大姐,我用这斗篷,跟您换这帽子如何?”
斗篷可是贵重的东西,岂是穷人买的起的,那防风的斗笠才值多少钱,那妇人高兴的换了,素映戴上斗笠便出了茅房。
由于换了衣服,用帽子做伪装,两个随从并没有发现,还在等着秦素映出来,而素映却早就闪进了人群,消失了踪影。
约定好的铜山茶室,实际上是边城一家歌舞坊,白天做歌舞表演,晚上留宿行人,因为人来人往便于掩人耳目,所以特地选在这里。
栾青已经按时间到了,在最里面雅间,可他先是找了个散座坐了下来,以便观察附近的动静,待确认安全后方才入内。
“少侠要美酒吗?”一个带着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女人过来搭话,栾青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
铜山茶室里的女人大多是做皮肉生意的,所以跟她们搭上话,就会被纠缠住,想办法在你身上套些钱出来,这是自己在营里时那些老兵告诉自己的,所以他很反感这些女子。
“尝一尝吧,少侠,酒很美味的!”那女人还是纠缠不清,栾青厌恶她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却觉得怎么这样熟悉。
“少侠,要不你同我去雅间坐坐吧!”那女子缓缓地拉起了自己的帽檐,竟然是素映,眼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一丝狡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雅间,在铜山茶室里一男一女这样子太普通不过了,所以也就不注目了,倒是男女规规矩矩的坐在外面倒是奇怪。
“我竟没认出来是你!”进去后,栾青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待素映摘下了斗笠。
“府里的管家派了两个人跟踪我,为了甩掉他们才这副打扮,只是没想到这次来接应的人是你!”素映没想到会见到栾青,他竟冒险的从庆阳关赶过来。
“本来是派徐平来的,可是我很想见你,便一定要亲自过来”,他目光热切,双目炯炯的说道。
“计划拟好了吗?什么时候攻城?”素映问道。
“这是详细的计划,以及你们逃生的路线,会有人接应你们,安全的将你们送往庆阳关,等到边城战事结束,御驾就会返回庆阳关!”他们也就团聚了,后半句话栾青没有说出口,可是他目光里的难以掩藏的热情给了素映希望。
看过计划后,素映将手里的纸烧掉,她不能久留,素映起身,在栾青的注视中向门口走去,手扶在门上半晌没有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抱住了栾青,“再过几日,再等几日!”
秦素映回府时那两个跟踪他的小厮还没有回来,到了傍晚时,两个小厮方才垂头丧气的回来,“你们两个废物,为何连一个女人都跟不住!”
“我们本来跟的好好的!”其中一个委屈的说道,“可是她去了趟茅房,出来后我们再跟上去就变了个人,谁想到她那身斗篷穿在了一个农妇身上,我们发现时已经跟着那农妇走了两里地,也再找不见秦大夫的踪影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狡猾,管家将两个下人打发走了,心中觉得这个秦大夫行事怪异,恐怕暗中跟什么人勾结,毕竟是从庆阳关那边过来的人,他要向王爷禀报。
只是王爷去营中,也不知道今晚上还回不回来,只盼着别耽搁事情才好。
素映回了寒竹苑将喜讯带给孝和,也把今日如何甩掉两个眼线的事情一并讲了,情绪高涨,“你是不知道那管家有多精明,方才还问我怎么将自己的斗篷给了农妇,我就说啊,是我如厕的时候被人偷去的,没想到竟是个农妇,我反问他怎么没把握的衣服一并要回来,他的脸都铁青了!”
孝和能想象的出管家吃瘪被噎住的样子,“希望他们不要太警觉的好,毕竟风遇尘是防着你我二人的。”
“风遇尘何等的小心,想必他若回府就要来寒竹苑了,如果真的层层护卫把手,怕是到时候我们必定逃不出去!”
“我来想办法”,孝和斟满了手里的茶杯。
白日发生的事情,管家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王爷,不说怕耽搁事,说了,此事涉及到那个珍娘,管家也是怕枕边风,自从小产的事情来看,这个珍娘在王爷心里的位置举重若轻。
“什么事情犹疑了半天没说出口”,风遇尘换了常服问道,见管家皱着眉半天没退下风遇尘就知道他有事情。
“王爷,今日秦大夫又出府了,小的派两个小厮随后保护,可是却跟丢了!”
风遇尘眼睛一转,将手里擦过手的热帕子给了一旁的丫鬟,秦素映为何要甩掉两个小厮,而且她最近出入府中过于频繁了,“本王知道了,本王会亲自过问!”
现下边城并不安宁,而且他接到了密报,说是庆阳关异常戒备,难道是风凌尘要发兵了?
讨缴的圣旨已经送到了边城,风遇尘扔在火炉里烧掉了,决心已下,此战若负,不仅会失去边城,他除了杀身成仁没有其他的结果,从造反起的那天他就对这一结果清明。
一路心思沉沉的到了寒竹苑,除了敏敏外并没有秦素映的身影,孝和正坐在里面看书,未做梳洗打扮,侧影在脸颊上留下一点阴影,身子单薄。
风遇尘怕惊扰她未走近,看书的人无视他的存在,“这几日休养的可好?”
孝和翻书,懒懒的答道:“托王爷的福,每日二两人参续命,还活着!”
她不高兴时嘴向来刻薄,风遇尘也不与她争辩,“最近我一直在营中,府上顾不过来,不过会多派些人过来守着,保证不会出其他意外!”
“是要开始关着我了吗?刘宜君被禁足了,所以我也要被禁足?”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风遇尘放缓了语气,用尽了耐心,只不过她冷着脸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喜欢,似乎从她来西北,风遇尘就再未从她脸上看见过曾让自己迷恋的表情。
“随你吧!”孝和的态度冷淡,甚至眼神都未曾抬一下。
风遇尘起身,向她走近了一步,俯身问道:“那你想如何?你告诉我,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高兴,如何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她在阴影里的脸缓缓地正过来,那双如同水中明珠的眼眸望着风遇尘,“你关着我,要我如何开心,你派人守在门口,你让我如何开心,你这样将我从京城掳了过来,你让我如何开心!”
面对她的质问风遇尘都承认,他绝望的将喻孝和紧紧地揽在怀里,这次孝和并没有挣扎,静静地被他抱着,亦没有回应。
“我不关着你,不派人守在门口,可我真的不能让你离开,哪怕你就是这样的恨着我,我知道你在我身边也好。”
“风遇尘,你到底迷恋的是什么?”喻孝和也不知道风遇尘何来的这等痴爱,如果知道她宁愿在最初就斩断这恼人的情丝。
“爱你什么?”风遇尘自己都摇头,美貌——也并不是再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女子,才情——有多少女子比她更加贤柔,性情——待自己如此冷冰寡淡,可他就像是找了魔一般的非她不可,日思夜想。
这些想法风遇尘不会告诉孝和,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风遇尘自己都心中愧疚,碍于他们的身份,碍于她的勉强,可在自己的内心里,他像个放肆的孩子,就让自己在所有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关押着她吧,他心里知道爱有多强烈就够了。
他松开了孝和,转身向外走去,口中还在喃喃的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关着你……”
不管怎样,孝和的目的达到了,寒竹苑不会有人看守了,可她微凉的身上还留着风遇尘的温度和他染上的淡淡味道。
四月十五,也就是五日后,突然听见更漏声,看来是四天后了,从王府的北角门出,两个接应的侍卫,一路向南逃去,铜山茶室有接应,不要顾及已经大乱的边城,直到入密林,寻木屋,直到找到最后一波接应的人。
孝和脑子里一直在萦绕着这逃走的路线,希望那一天她还有体力一直骑着马从王府逃到林中木屋,可是一想起与风凌尘的相聚,能再回到宫里去见爱颐,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回去。
五日,何等难捱过去的五日。
她不愿有人监视,风遇尘便不让人监视,可是风遇尘还是要将秦素映与孝和分开来,两个人住在一处,风遇尘担心那个秦素映,以往寒竹苑里都是他的人,孝和行动受桎梏,让两人分开,无异于牵住孝和的臂膀。
“秦大夫,王爷想让您搬到韵欣苑去!”
看着管家素映与孝和对视皱眉,韵欣苑与寒竹苑一个西南一个东北,离得太远,看来是有意将两人分开,中间还隔着一个庸园,里面住着管家和下人,来往不便,只要走动就会被监视,可真是心思深沉。
“我在这住的好好地,为何要去?”素映还想挣扎一下,可管家已经示意下人开始收拾,“放肆,我还在,你们在做什么?”孝和从内室出来呵责到。
“珍主子,让秦大夫搬出去是王爷的意思,也是为您着想!”管家看人下菜碟,对着孝和不敢不恭敬。
“为我着想?我与秦大夫一处她不是更好的为我调理?”孝和反问道,那些下人也都退在了一旁不敢造次。
“珍主子,王爷说不派人过来了,怕扰了珍主子安生,可是秦大夫还是搬出去,也免得扰了珍主子的安生。”
管家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风遇尘可以不派人过来盯着,可是秦素映必须搬出去,如同禁锢了她的手脚,这是交换的条件,如果自己拒绝,风遇尘也会派人过来。
“我搬出去就是了,不要为难你!”素映说道,“白天不是还能过来为你调理,多走一个庸园而已,放心吧!”
好狡猾的风遇尘,用一个庸园将二人间隔起来,还可以监视,明知道她二人逃出府是不可能丢下任何一个人的。
“秦大夫的东西珍贵,你们都手脚轻些,麻利些!”孝和不再阻拦,不然她们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珍主子放心,秦大夫也放心,韵欣苑已经拾掇停当了,今晚上秦大夫就能过去休息,王爷也说了,秦大夫还是少出府走动,白天最好也少打扰珍主子休养身体。”
“我是大夫,我的病人不容他人操心!我知道何时该让她休息”,素映语气冷淡,拿起自己的药箱没有让他人触碰。
寒竹苑离北角门近,可是对于素映来说难得很,要在夜里子时后一刻出发,静夜之时怎能没有惊动,孝和担心计划无法实施,素映亦是眉头紧锁,“要不要告诉他们计划有变?”素映问道。
“他们攻城的日子怎么会轻易更改,还有四天,我们想想办法!”孝和并不想让她们的困难,影响攻城的进度。
“看来还是我动作频繁了,不然不会让他们如此的警惕!”素映自责道。
“不,风遇尘警惕的是庆阳关里的变化,要知道不只有我们的眼睛盯着边城,风遇尘的眼睛也在看着庆阳关,他的嗅觉也很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