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散,男女阴阳合欢之物,通常施之于男,有助床笫之欢,用之于女则会燥热难耐,如蚁兽噬咬,男女皆不可用量过足,恐疲乏身体,汗湿脱水。
栾青将徐平赶了出去后,准备了平日里秦素映沐浴的木桶来,担了几担冷水于其中,将床上燥热难耐的秦素映和衣抱进了冷水中。
西北冬日里的冷水,寒凉刺骨,时间长了可是要冻坏身体的,栾青将炉火上一整壶开水灌入其中,伸手触了触依旧寒凉却可以忍受了。
凉意触及肌肤,听见她微微发出舒适的嘤咛声,此时他丝毫不觉得这声音如何魅惑诱人,只担心这法子对她是不是有效,栾青用帕子投湿了,将她脸上的汗都擦拭干净,冰帕子冷敷额头。
徐平说除了行男女之事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栾青还是要试试,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玷污了秦素映的身体,她若是醒来,以她孤傲的性子,怕是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投了几遍帕子冷敷之后,秦素映似乎是恢复了知觉了,她微微的睁开眼睛,却是双目迷离无神,栾青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栾青记得她有一小瓶清凉油,夏天时候配置的,每个士兵分发一个,涂在太阳穴处有醒神的作用,栾青也不知道她放在那里了,在营帐里乒乒乓乓的找了起来,将许多东西都打翻在地,也顾不得其他。
总算是将药翻了出来,在秦素映凡是动脉的位置都擦拭了一点,颈间、腕处,腿弯,臂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总算是醒了,看着栾青的脸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的微笑,她认出自己了。
人不能泡在冷水里太久,不然会伤身体,将秦素映至于榻上,她的体温还是很高,搭在自己颈间的那一截手臂依旧高于自己的体温。
栾青没有连忙唤人来给秦素映换衣服,湿衣服穿在身上也能降一部分温度,让她好受些,看着素映原本火烧般的脸颊变成桃粉色,栾青方才令人将营妓迎娘唤来,为素映更衣。
那逍遥散令秦素映如同大病了一场那般,浑身无力,颇有中暑虚脱的症状,睡了也不知道有多久,秦素映缓缓地支撑起身子想起床,却发现一旁案上的镜子里自己已经换上了洁净的衣裙,发丝擦干,梳顺。
她只记得栾青用冷水给自己降温,冷敷,不记得他给自己换衣服,秦素映捂紧了自己的心口仔细的回忆,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醒了?”迎娘端着饭食进了营帐,见秦素映支撑起身坐在床上出神。
“你都睡了两日了,我也陪着你熬了好几日”,她放下了饭食伸了个懒腰,“徐医官已经替你号过脉了,说你没事了,只要醒了休息几日便能下床了,命挺大的!”
迎娘,素映对她印象并不好,可是此番经由她照顾,素映还是说道:“谢谢你照顾我,悟儿呢?”她醒来不见孩子有些担心。
“你可别这么说!”迎娘撇了撇嘴,“如果不是栾将军给了我十两银子,我才不会没日没夜的伺候你!你儿子在栾将军大帐里呢,他亲自照顾着,你那孩子半夜哭闹,我可不习惯。”
原来是栾青要迎娘来照顾自己,还亲自帮她带孩子,经历此事秦素映心里如此的钦佩栾青,以往总觉得他是个孩子,冲动不计后果,没有耐性,爱恨轻易,可她身中催、情药物,他却能岿然不动,并没有趁虚而入,能做到这样的男子,可谓君子。
或许她因为刻意的与栾青保持距离,忽略了他身上原本就具有的男子气概和君子之质。
“吃饭吧!”迎娘将菜加进了碗里递给秦素映说道。
“不用了,我不饿,你吃吧!”
“这本来就是我的饭,让给你吃你还不吃!”迎娘从来嘴上没有好话,刁钻的很,日子过得辛苦嘴巴自然恶毒些,“这几****昏迷不醒,栾将军可是每日都令火头军给你煮了肉汤喝,营中有广东来的厨子,煲汤一绝,你喝的都是他煲的汤,不然这两天两夜的还不饿死你,这会子你倒是嫌弃我这粗茶淡饭了,你还是嫌弃我身份低贱?”
“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吃不下!”秦素映觉得身体疲惫,只想躺一会儿,迎娘自尊心高,容不得半点别人对她的侮辱。
迎娘又是撇着嘴冷冷一笑,一边吃饭一边道:“也就是你们这些女人命好,老娘再不乐意也得陪着那些男人寻欢作乐,哪像你们有人疼有人爱的,病了还有人花大价钱给钱伺候!”
“你还缺多少银子赎身,脱离贱籍?”素映问道。
“差十两,照顾完你我就能离开大营了,老娘要不是被那个骗了,早就脱了贱籍了,呸!”她提起付冰的名字就生气,吐了口唾沫。
秦素映觉得她有些粗俗,却又可怜她的身世和遭遇,并没有说什么,别过头权当做没看到,迎娘看着秦素映的侧脸,此时柔柔弱弱的,全然不似往日冷清高傲,便吃吃的笑着说道:“你这样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就是这么勾引男人的吧。”
“你乱讲什么?”
迎娘剔了剔牙,说道:“你呀真是命好,之前嫁了喻将军,那可是元帅平西王,加封公卿,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哟,只可惜喻将军去了,都感叹着你福薄,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左将军对你死心塌地的,栾青那样的男人,你都中了逍遥散了都坐怀不乱,世间少有的君子,你呀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迎娘起身坐了过来,挨着秦素映说道:“听说他们都叫你医仙,你除了会治病是不是还真的会什么法术什么的,不然那毛头小伙子能看上你?还死心塌地的不介意你带着孩子?”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秦素映不想再理她,翻身躺下,迎娘还想说什么,栾青抱着孩子进了来,她不敢得罪栾青,自己要脱离贱籍如有一人不放就脱不得,当日付冰也是以此来要挟自己的。
迎娘朝着栾青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秦素映连忙起身,只见栾青正抱着孩子站在床头看着他,目光灼灼。
“悟儿!”素映抱过孩子一阵亲昵,这两日悟儿没有一点的变化,“你给他吃什么了?可有奶喝?”秦素映问道。
“下属有个副将刚好生了孩子不久,就让他将夫人带入营中给悟儿喂奶!”
“谢谢你!”秦素映望向栾青,从荒漠中回来后她很少这样与他目光相接了,栾青的眼睛如同太阳,灼人身心,“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带好悟儿!”
“不必谢!都是我愿意做的”,栾青始终站的离素映两步之遥。
“留给你的那柄剑你可收到了?”秦素映本来想将玄机剑带回京城,好歹日后是个念想,可她记得青帆说过,即使他死后魂魄也要留在玄机剑上,报国不休。
于是秦素映便想将这玄机剑留在西北,留在能让喻青帆报国的地方,可是能配得上这柄玄机剑的人便是栾青,希望他以此剑为激励,报效胥盛。
离开前天微亮时,素映想带着剑去营帐亲自交给栾青,没想到到帐外时卫兵说栾将军一早便点兵出去狩猎了。
冬日狩猎?素映明白他是不想见自己,于是将剑留给卫兵转交,之后发生种种事,栾青也是带着悟儿回营帐才看到那柄玄机剑。
“这柄剑是喻青帆的,他是个英雄,威名恫吓回纥人多年不敢公然侵犯边城,我定不会辱没他的风姿,这柄玄机剑在我手上,生则斩杀犯国之敌,死则魂附于剑,卫国鞍马。”
他的神态,他的话语还有志向多像喻青帆,秦素映遇到喻青帆时他年方二十有六,想必年少时必定如同栾青这般少年英姿。
秦素映似乎找到了自己为何一直无法面对栾青的理由,那便是他太像喻青帆了,这种相像让素映不停地沉浸于思念和悲痛中。
她拒绝一遍遍的复习这种思念的悲痛,同样她也在担心,如果他们在一起,悲剧是不是还会重演,如果她再失去栾青……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秦素映的脸上又现出了哀戚的神色,栾青以为是自己让她不高兴了,便转身向营帐外走,却还是驻足问道:“你若是还想离开,那就再修养几日吧,身体还未复原。”
秦素映醒了,徐圭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令兵回来禀告道,他负手在大帐内踱来踱去心里不宁,外面卫兵突然来报,“监军大人,左将军栾青求见!”
徐圭转了转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这会儿秦素映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这个栾青先觉得自己可疑了,该如何对付他,正想着,徐圭见栾青沉着脸进了大帐,气势冰冷,似两丈以内寸草不生。
“参见监军大人!”礼数还是周到的,栾青抱拳行礼,眼神相接,一个圆滑狡诈,一个冰冷敛意。
“坐,左将军坐!”徐圭让道,明知故问道:“不知将军今日来所为何事?”
栾青动了动空着的没有茶的杯子盖儿,挑唇一笑,道:“徐大人,在下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可是但凡大人在做出此类伤害秦医官的事情,我栾青就算是赔上这条性命也绝不应允!”
“将军这就是玩笑了!”徐圭装傻,“何出此言啊!”
那目光愈发的阴鸷,如同目视敌人般,“我查过,那几个护送素映的卫兵根本不是徐大人的亲信,是徐平从边城监舍提出来的兵痞,让这么一帮人护送一个弱女子还备了逍遥散,而且徐大人还特地提前派人来通知在下,这一出局当真是布的好!”
“栾将军,那您倒是想想为何我这般做?”徐圭反问道。
“我就是不懂才来找徐大人!”
徐圭露了一丝笑意,亲自斟了杯茶给栾青,“栾将军,您对秦医官的心思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下这是助你一臂之力啊!”
“并不需要!”栾青推开为自己斟茶的手,“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监军大人挂心,我自己看上的女人,也不劳监军大人插手!”
谈不拢,没必要再谈,栾青起身欲离开,“栾将军”徐圭独自品茗叫住了要走的人,“将军可还记得当日在付冰手下押解一个女犯人归京?”
栾青略一思量,他记得那个女子,差点在从西北回京城的路上被虐待致死的女子,徐圭怎么问起她了,“你想说什么?”
“栾将军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栾青摇头,“只听老兵说是个不守妇道私奔的女人,姘头死了,她便要被带回去沉潭浸猪笼,可我觉得她不想那样的女子!”栾青回忆她的眼神和气质,“她是个极其坚强的女人,和素映一样,她们的骨血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和清冷。”
“将军好眼力,那个女子便是当今的喻后,与秦医官可是姑嫂的关系!”徐圭起身拍着栾青的肩膀将他又带了回来,递给他一杯茶,说道:“你以为我敢斗胆下这么大一盘棋?那是皇后的意思,皇后记得你,在回京的途中若不是你她就死了,所以一听说是你喜欢秦医官便心中欢喜,知道自己的嫂嫂后半生有良人托付,皇后与秦医官不只是姑嫂,更是情同姐妹,也希望秦医官能够另择良人嫁了,年纪尚轻岂能守寡一辈子。”
没想到还有这样子的渊源,栾青倒是自己曾经很照顾过那个女犯人,那些人有意不给她吃的,让她天寒时睡马棚想冻死她,自己给了她饭吃还将自己的棉衣给了她,原来她竟是喻后。
“可是,皇后让你撮合我和秦医官,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栾青一时糊涂却还是反应过来质问徐圭。
“这,这不是徐平会错意了,本来就是一出英雄救美,没想到用了逍遥散了!”徐圭挑了挑眉,“我这也不知道如何交代呢,皇后知道了,不得要我的脑袋,还望将军美言几句。”
“我?”栾青皱紧了眉头。
“是啊,皇后看中将军,有意撮合秦医官玉成好事,日后岂不是亲眷关系?再说了栾将军,您自己对秦医官好,她不领情,岂不是白白会错意,有皇后帮忙难道不是锦上添花?”
这倒是真的,栾青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皇后愿意帮他玉成此事,那还是有可能的,至少喻氏不会成为阻碍秦素映的牵绊,牵绊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