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公主已经与风依依达成谋害阿图什的协定,自然加塔王子这边就要有所动作,一则他要安抚两个女人,不要随意行动,以免误了自己的大计,他能够成为可汗才是整庄谋划里最有价值的部分。
二则加塔要与胥盛达成协议,回纥内乱,如果胥盛趁乱奇袭,无疑回纥必将受挫严重,如果胥盛能够按兵不动,他一旦起兵成事,承诺给胥盛皇帝,边城永不起战事。
加塔再三思量过后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准备出使边城,“闵婴,你对这个徐圭可有把握?”
闵婴本是汉人,因为是罪臣之后不得朝廷任用,一直是郁郁而不得志,索性效仿先贤之辈四处游学,第一步便打算周游西域各国。
闵婴受儒家影响颇深,虽然身无官职但是还是有一颗入仕的心,所谓的自在游学,终究还是希望能够在哪出朝廷谋求一官半职,以展自己的抱负。
可是胥盛与回纥人征战多年,回纥人性情暴戾,对胥盛人成见颇深,所以他一直也未曾找到庇护自己的国家和君主。
直到漂泊多年后遇到了同样偏安于荒漠部落的王子加塔,幸得收留做个类似参事的职位,此番加塔王子打算起兵攻回皇廷,要与胥盛定下盟约,正是他一展拳脚的时候了。
闵婴本是胥盛人,又有着一颗积极入仕的心,所以对朝中政务也颇为了解,听加塔如此一问,起身作揖道:“王子,这个徐圭官拜公卿高位,而且是胥盛皇帝风凌尘的智囊之意,与那被暗杀的喻青帆同为风凌尘的左膀右臂,所以能够说服得了徐圭,就算是有了一般的把握!”
加塔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案上准备的两碗酒,一碗递与闵婴,说道:“此番成事,要仰仗你了,如果能够得到胥盛的为盟,阿图什的末日就要到了!”
闵婴本是文人,喝酒都是以盅来算,在回纥这么多年仍然是接受不了这个民族的豪放,可今日他一口饮尽碗中的酒,烈的他倒吸了一口气。
此刻情绪悲壮如斯,闵婴甚至想起了刘邦的那首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闵婴通过营中副将求见徐圭,说是以茶叶商人的身份,以进献上好狮口银牙的名义,可徐圭岂能轻易地糊弄过去,一个茶叶商人要见自己,理由还是希望边城守将能够多照应自己的茶叶生意。
徐圭答应了见这个闵婴,想知道自己的对手在想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听他说什么,所以徐圭同意见一面这个闵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徐圭将闵婴彻底的调查了一番,知道他的底细,他的身份,也能猜出这个闵婴并非是为了无关紧要的茶叶而来。
第一次见面,闵婴一身汉不汉回不回的打扮,这是胥盛常年在西北行走的商人的打扮,为了让回纥人降低反感,这些商人常穿着具有回纥特征的衣衫,戴上帽子,可回纥人的衣服并不舒适,尤其是在夏天,闷热不吸汗,这些汉人商人又用胥盛的布料来制衣,所以造成这样一种混搭的效果。
这样一幅装扮,显然这个闵婴是有备而来,徐圭并没有撕破脸,文官最擅长的就是来回的打太极,斗心眼儿,既然对方要演戏,自然是奉陪到底。
这次闵婴约徐圭在边城一处院落内,似乎是私宅,进去后虽然不大,却是宁静怡人,这样的乱世还能有这样一方净土。
宅子从摆放、格局到装饰无不显露着主人的品味,虽然不奢华,却是朴素中自有一股子高洁气质,徐圭竟由仆人引领入内,拉开门内立一人,站在茶案后,恭谨的朝着徐圭作了个揖。
“监军大人,这位是胥盛的茶叶商闵婴!”随同前来的副将介绍。
今日这个闵婴不同以往,一副汉人的装扮,彬彬有礼的与徐圭对坐饮茶,上好的狮口银牙,从气味就能分辨得出,闵婴亲自烹茶。
“到底是茶叶商,这样的狮口银牙也就只有闵老板能够拿得出来!”徐圭品茗说道。
“君子配香茗,这样的狮口银牙才能配得上徐大人对我胥盛的重要!”
徐圭冷笑一声,“在下不过是陛下御前行走的侍从,为国为家何来重要,倒是闵老板这样的人对于胥盛来说难得一存!”
徐圭没有用重要,他知道闵婴的底细,好像是赌桌上清楚的知道对方的底牌,闵婴意会一笑,继续烹茶,“大人你看着边城战火纷飞,每年像在下这样生死一线的商人数不胜数。”
澄净的茶水从白皙的瓷壶中缓缓流出,“如果边城能够平息战火,贸易往来会有多兴盛,我们需要的马匹、牛羊,他们需要的盐铁都会畅通的互换,难道不好么?”
“自然好,这便是我朝皇帝所期望的!”徐圭用了‘我朝’二字,显然他暗示这个闵婴即使披了一层胥盛的皮,心却并不是忠于胥盛的。
“只要胥盛臣服,归顺,做我胥盛的属国,如高丽、乌孙、东瀛,百越等国,那边城一定不再起狼烟,两国百姓自由往来,闵老板所希求的盛世太平,而起也能回京中,徐某本就是一介文官,若不是边境战事紧张,何必能在这西北受尽苦头,这多事之秋,何人能够幸免。”
徐圭态度强硬,似乎比闵婴自己想象的还要难,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继续说道:“徐大人,如果胥盛愿意与回纥为盟。”
“为盟?”徐圭看了眼面前的闵婴,冷笑一声,“回纥,我胥盛口食之物,岂敢与我胥盛为盟,阿图什背叛了与胥盛的盟约,我们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叛徒!”
“如果不是阿图什?”闵婴终于绕到了自己的路上。
“原来闵老板背后的主子想内斗!”徐圭本就没打算给这人面子,他背后的主子在徐圭这儿也没什么面子,“以我对西北各部落的了解,闵老板背后的老板是”,徐圭沾了茶水在案上写了‘加塔’二字,那两个字随着水的干涸渐渐地消失。
“徐大人,如果可汗是加塔王子,可承诺胥盛永不起战事!”
徐圭拿起案上的茶壶,给闵婴斟了杯茶,说道:“闵老板,我就像这个茶壶,看似为这几个茶杯注水,可若是没有人提起,无能为力。”
闵婴明白,徐圭与自己一样,背后是有主子的,他的意思已经表述完毕,至于决定是由胥盛的风凌尘才能决定,闵婴和徐圭所能承担的职责都已完毕。
徐圭见了闵婴,闵婴所述之事他一字不漏的以书信的形势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很显然对于风凌尘来说这是西北的一个变数。
接受加塔的建议,西北可能会太平一阵子,至少在加塔翻脸之前是太平的;不接受,西北军中恐有哗变,这个加塔保不齐会勾结荣惠亲王。
风凌尘把信给了孝和看,他身边可用的谋士越来越少,所以孝和能提给他的建议,风凌尘很上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喻孝和已经成了他思想的一部分,能给予他灵感。
徐圭的字写的有些潦草,孝和看起来有些费力,而且信件很长,孝和越看越皱紧了眉头,风凌尘观察者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难以同意回纥人的提议?”
孝和放了手里的信,放松身体的回答道:“没有,徐圭的字太丑了,看着难受罢了!”她端起碧桃奉进来的保胎药喝了几口,方才继续说道:“看了徐大人的信,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孝和将碗里的保胎药喝进了,示意碧桃端出去,讨论这样的话题,自然不能让外人在场,“你想起了什么故事?”风凌尘很好奇,他拿不定主意,希望孝和能给他做决定的灵感。
“皇上可知道冠军侯霍去病?”孝和问道。
“自然知道,常胜将军,朕之所以如此的看中栾青,就是因为他有几分霍去病的遗风,是一员福将!”
“既是如此,凌郞一定知道冠军侯有一句话,‘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这位霍将军可从未说过,‘匈奴未和,何以为家’,与匈奴结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西北的邻人翻脸可是比翻书都快!”
孝和的提醒不无道理,不将回纥彻底的征服,西北是不会有宁日的,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可是,风凌尘有些犹豫,“西北还有一个风遇尘,如果他妖言惑众,哄骗士兵拥护他与回纥人为盟不战,朕岂不是失了军心,西北战事太多年了,反战的情绪太严重了。”
风凌尘的担心不无道理,孝和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说道:“皇上可知道何时荣惠亲王成为威胁的?让皇上如此的忌惮他,就连太后活着的时候,皇上可都不把这个王爷放在眼里的。”
孝和的提醒让风凌尘如同醍醐灌顶,他怎么就忘了栾青,忽略了栾青,“当然是因为左将军栾青,如果不是风遇尘有了一个受簇拥且战绩斐然的将领拥护,岂能成为威胁。”
孝和点了点头,带了一丝赞同的笑意来,“是栾青,他就是西北战局的关键,也是皇上与风遇尘博弈的关键,如果想破掉这个局,那就快速的瓦解栾青和风遇尘的关系。”
孝和拿起了床边的镜子,照了照自己未做梳妆的脸,有些憔悴,可是皮肤却是依旧细腻光泽,眉目有神,“皇上,催催徐大人吧,他在西北行事缓慢,别贻误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彻底的瓦解了风遇尘的实力,另一件事便是促成了秦素映与栾青的婚事,孝和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嫂嫂的,她如此年轻的守寡,总不能就带着悟儿过一辈子,栾青是个有前途的人,且真心待她好,有这样一个人是秦素映前世修来的福分。
孝和也能感觉得到,秦素映并非对这个栾青毫无感觉,或许这就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虽是前调悲伤,可中调温馨,尾调也希望是幸福的。
孝和正想着秦素映与栾青的事情,突然肚子一阵阵痛,腹内的孩子也时常的踢自己,可是还从来没有如此的疼通过,她连忙双臂护住了肚子,眉心紧皱,面露难色。
风凌尘发现了孝和的异样,连忙上前抱住她安抚,忙吩咐外面的果子狸传太医,已经是九个多月了,太医说随时有可能分娩,胎动的厉害。
“孝和,你忍一下,太医和产婆马上就来了!”风凌尘握紧了孝和的手,想让她多一些力气撑着,看着她疼痛难忍,风凌尘比她还要难受。
孝和尽量的深呼吸,她感觉自己要生了,好在太医和产婆来的快,崔太医看了孝和的情况即刻决断道:“是生了的征兆,皇上还是先出去,让产婆来助皇后生产。”
“不要离开我,我害怕!”孝和觉得身体要撑爆了,她第一次生孩子心里本就恐惧,说话时用了力气身下如同泄洪般的有羊水流了出来,湿了床单和裙子。
“要生了,皇上还是马上移驾吧!”女人生孩子怎么可能有男人在旁边,产婆开始赶人。
孝和的手还在紧紧地握住自己,风凌尘不能松开她,她需要自己,眼神里的恐惧和害怕让孝和看起来那样的可怜,风凌尘坚定地握紧了孝和的手,对产婆说道:“朕就在这里,你替皇后助产,不必理会规矩!”
“这,哪有男人在产房里的,是不祥的,皇上还是……”
“闭嘴,皇后再生不出来,朕就扒了你的皮!”风凌尘暴怒的喊道,吓得产婆腿都软了,立刻吩咐暮云宫内的丫鬟太监准备接生,烧水备好襁褓剪子。
“娘娘深呼吸,用力,全身用力!”产婆引导着孝和,孩子不大,只是这喻后看起来不是很强壮,就怕没力气生不下来。
“孝和,用力!”风凌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想赐予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可生孩子岂能代替,孝和每次都是差一点,孩子始终没有露头。
“娘娘用力呀!”产婆有些焦躁了,再不出来孩子要憋坏了,“孩子买上就露头了,头出来就好生了!”
用力!用力!如同回音在耳边回响,孝和没力气了,她口里男女的唤着风凌尘的名字,可是再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浑身虚脱一般的,甚至觉得自己疼的似乎意识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