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叩见皇上!”徐冰清自幼便从兄长口中听闻当今圣上,彼时他还是太子,徐家对女眷可谓是教导森严,规矩礼数不可逾越一二,所以她从未见过一面那个兄长口中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在徐冰清最初的少女情怀中,太子一定是个尊贵、睿智、运筹帷幄之人,可今日相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可思议,他的龙姿威仪,俊朗潇洒,朗目清辉将徐冰清的人生光芒全部遮挡。
她骨子里带着世家女子的骄傲,才艺双绝的徐冰清即使到了一十七岁依旧待字闺中,尚未定下一门亲事,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配不上她,所以她待价而沽、芳心难动。
甚至徐冰清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入宫,面见陛下,皇上赏识她的才华,垂爱她的容颜,成就一段那些才子佳人书中所描摹的盛世恩宠,就像先帝与宸妃那样。
可她没等到,一次选妃因为自己年纪尚幼错过了,二次择捡是有功之臣之女携恩入宫,徐冰清甚至觉得自己再等下去就要去求兄长,让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擢选自己入宫。
有着美好词句的圣旨,描述她的美丽和才学,芳留史册,授她玺绶宝印,共谱一段铭心刻骨的爱恋。
“平身!”他的声音也是那般的好听,徐冰清目光灼灼的望向皇上,一颗心呼之欲出,“既是京城之花,为了边陲的将士筹募了如此多的军饷,今日朕便为你戴上这裙皇的水晶冠!”风凌尘拿过身旁特制的水晶冠戴在了徐冰清的头上。
连续十日的京城选美就这样在轰动中结束,风凌尘拉着孝和的手退出了重阳戏园,剩下预备好的漫天花雨飘散而下,留着跪在地上的跪安的众人,还有被戴上水晶冠怔愣的徐冰清。
“恭喜徐姐姐,得了这裙皇的头衔,还有皇上亲自为你戴上这水晶冠,几世修来的福分!”喻孝宜有些酸气的说道,她目光频频看向徐冰清头上的冠带,尽管自己位列京城四美第一的头衔,可是仍然是屈居亚军。
徐冰清从未如此的失态过,在盛大的场合她都端庄得体,即使天下人都注目着自己她也是那个风度悠然的徐家千金,可是今日不同,是皇上,是少女春、梦里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的丰神俊朗,一个少女心被风凌尘击碎殆尽。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的消失还仍然恋恋不舍的凝望着,直到听见喻孝宜同自己说话,方才微转了眸光,一滴泪倏尔落下,竟不知道自己眼里噙了这么久的泪。
“哟!姐姐都激动地流泪了!”喻孝宜酸意冲天,至于么,不就是一个裙皇的名号,还哭了。
徐冰清拿了帕子拭了拭泪痕,转头不想让人看见,一旁的萧芳芳倒是觉得尴尬,打岔说道:“喻小姐,听闻当今皇后可是你表姐?”
“是啊!喻家几代的基业都不如出一个皇后!”喻孝宜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表姐是皇后,族中之人自小也都说自己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不如表姐,作下了毛病,每有人提起她便像吃了枪药一般。
因为等候几位佳丽的观众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安全着想,便引了几位佳丽从后门离开,避开人群,萧芳芳一边走一边回想起方才,道:“皇后真是国色天香,还以为以前都是虚名,今日一见当真令天下红颜都汗颜,就连冰清姐姐也是难敌六七的!”
“那自然是!”
喻孝宜冷哼一声,心里暗讽道:“这两个没见识的小门小户女子,见了一个皇后便如同见了天上的嫦娥仙子了,她完全不觉那喻孝和好在哪里!”
几位佳丽各乘了车驾准备离开,唯有从里面一直沉默到外面的徐冰清,看向圣驾走远的方向望了好久好久,直到丫鬟提醒她该走了,方才收了目光离去了。
这世上唯有女人最了解女人,这句话从来不假,在女人眼里你的一颦一笑是真高兴还是假勾引,你的一举一动是真性情还是欲擒故众都是瞒不过的。
所以今日徐冰清那满含着粉红小心心的少女眼哪里能瞒得过孝和,她自己的老公被一个少女意淫了她还能没有察觉,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碗里的肉被别人惦记了这件事还是挺不舒服的。
“怎么了?累了还是突然不高兴了?”风凌尘伸手挑了孝和的下颌问道,她有小心思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风凌尘觉得自己有时候是被这个女人迷得有些魔怔了,每每这样相对而坐时她只要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就会莫名的吃醋。
好像是她在乎茶碗他就想摔茶碗,她在考虑点心,他就要吃了点心,她若是在想着其他男人,那他就要杀人了,女人也不行!
伸手拂落了风凌尘的手,身子整个软糯的靠了过去,问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想回去喝杯热汤,好生的睡上一觉!”
“我就说你不要这样伤神,回去让碧桃打了洗脚水来好好泡一会儿再睡!”
“那我要你帮我捏捏,都有些浮肿了!”孝和第一次如此娇气的与他说话,连眼神都是极尽温柔,风凌尘很是受用,连连说好,抱紧了她只盼着快些回宫。
慕云宫四季如春,过了严冬撤了双层的羊毡被子换了今年新蓄的棉被,滑溜溜的缎子面儿,皮肤粗糙一点都会刮出一道丝来,孝和洗了脚蜷进被子,风凌尘一下一下揉捏着她尚未肿起的小腿,手上力道放轻,白皙的皮肤比她腕上卸下来的那只羊脂玉镯子还要细腻,这样好的肌肤和气色,连太医都怀疑皇后腹中的是个公主。
孝和只是闭了眼睛,没有睡沉,只听见门微微响动好像是有人进来,风凌尘一摆手,四九便不做声的站在原地候着,风凌尘起身,将孝和的被子盖严方才出了内殿,只听见四九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广东来折子了,八百里加急,韩大人的折子!”
孝和在睡与醒只见听见广东两个字,广东……韩为,似乎是跟家里有关的事,可是她实在是太困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日喻家为太后党所刁难,以当日喻正卿在虎口镇压海盗时收受贿赂唯有参了一本,风凌尘已经为了保住喻家令喻青帆辞官卸任,又借着西北军功封赏喻青帆,权力转移,他也不得已不派韩为再次出京,以安抚因为受贿案八级地震的两广官场。
“将徐大人召进宫!”风凌尘看着韩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眉心越皱越紧,直到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疙瘩直到徐圭来仍然没有解开。
“徐圭,看来虎口的情况并不好,这几年这个叫裴宇星的人搞的一塌糊涂,海盗猖獗,沿海商会已经抗议多时,必须要整饬了!”风凌尘将折子给了徐圭说道。
徐圭草草看了一遍,与他预料的别无二致,当初他为去两广做了不少的功课,两广官场复杂,海盗猖獗,而且太后党的老臣居多,早就被这些人蛀的千疮百孔了,如同漏了水的大船,摇摇欲坠。
“你有何想法,如果朕当日派去的人是你!”风凌尘负手问道。
“陛下,海盗一日不除,沿海通商不会安宁,百姓就会饱受疾苦,再加上天灾,经由海盗煽动弃良从恶的人就会增多!由此恶性循环下去,两广就算是完了!”
“真需要两副药!”风凌尘沉默了半晌说道:“一副药已经下了,那便是韩为,朕要给他绝对的权力整饬两广的官场,不然官黑相互勾结,如同车轮之战,第二副药便是一员骁将,能够抗击海盗,给予震慑!”
“皇上英明!”徐圭显然是赞同,不过派谁去镇压海盗是个问题,眼下能用的将领太少,喻青帆离不开西北,徐策是个人选、还有冯常,大概完全信任的也只有这两个人了。
“派徐策去,朕信任他!”风凌尘还是担心回纥,不舍得将青帆调离西北,青帆归京不足半月,他就已经开始盼着他回去了,眼看春至,回纥人不死之心也要复苏了。
“你替朕拟一道圣旨,册封徐策为征南将军,配合韩为肃清两广,赐尚方宝剑,先斩后奏!”风凌尘将那柄陪在自己身边的一柄雌剑……射月抽了出来。
玄机、射月本是一雄一雌两柄剑,玄机早就赐了喻青帆,这射月如今也赏了徐策,希望他能镇压得住南边的骚乱,每当想起英雄利刃,他便怀念聂步,还有他独步天下的快剑,可惜如今再没有名剑与英雄了,不然此番广东之行非聂步莫属。
徐圭接过剑准备退下,却住了脚步,问道:“皇上,在下旨册封征南将军时可否密信平西王回西北的时间?”毕竟喻青帆和徐策不能同时离开西北。
“再等等,再等上半个月,好歹让青帆与家人相距一个月,他夫人刚生完孩子,还需要休养!”风凌尘自己也将为人父,岂能不知道割舍天伦之乐的痛苦。
“臣明白!”徐圭退下,只留下风凌尘独坐在龙椅之上,他心里在想,聂步死了,与其缅怀一个名将,不如再寻一个替代之人,如卫青老矣去病横生,他也该广募天下英豪了,今年春试的科举也该开武举了。
从宫中出来的徐圭拿了射月剑准备回府,刚下了车马便看见夫人迎了出来,笑语盈盈的说道:“相公,等你好一会儿!”
“夫人有何事?”徐圭喝茶问道。
“今日冰清妹妹得了裙皇的名号,可是京城之花的头名,好歹也得庆祝一番,我想着在聚仙楼开几桌,相公觉得如何?”徐夫人问道。
对呀,今日冰清得了头名,可是他高兴不起来,这风光的背后将会有多大的牺牲,徐圭竟满面愁容起来,完全不见一丝的喜气。
“相公,你怎么不高兴?愁眉苦脸的!”这是多大的荣耀,皇上亲自戴的水晶冠,还拧着眉头。
“没有不高兴!那就由夫人裁定开上几桌!”徐圭心里明镜可是不能说,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就是”,徐夫人有些期期艾艾的,徐圭看了她一眼,竟是有些羞涩,说道:“冰清可是京城之花的头名,有没有可能入宫为妃?”
入宫为妃?徐圭心里一颤,“夫人如何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妹妹性子清高他知道,可是入宫为妃的心思是何时有的。
“相公看你惊讶的,入宫怕什么呀,头名的佳丽,冰清的资质,那是寻常世家子弟担得起的么,不能委屈了冰清,而且冰清今日见了皇上,似乎是红鸾星动了,相公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这样的事情成了,也是让徐氏在朝中地位陡升,看看喻家就是例子,一个喻后在,喻青帆何等顺风顺水,武夫都封了公卿了!”
徐圭骤然拍案,他性子温和从未至此,吓得徐夫人手里的杯子都落了地“相公怎么了?”
“你去告诉冰清不要有这样的心思!宫里还有她容身的地方吗?”徐圭也是被她们的小心思给吓了一跳,如此这般的下去,皇后眼里不容沙子,如何能够容得下一个有异心的徐冰清。
“喊什么嘛!”徐夫人也是今日冰清来找她透露此意,没想到徐圭如此大怒,“我这就去找冰清说明白了,也免得她惦记着!”
“等等!”徐圭喊道,“我亲自去!”
徐圭向来敬重妹妹,因为徐冰清是个端庄恭谨之人,从未与她多言过一句,教训过一句,今日也是为了她着想,大步行至后园楼台,进了徐冰清的闺房之中。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还不等请安,徐圭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徐冰清起身,看着徐圭神色有些害羞,心里忐忑,猜想着嫂嫂是不是把方才说的事情与兄长说了,脸上一阵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却见徐圭板着脸虎人,心里又想着是不是兄长觉得自己轻浮,闺阁思春,又有些羞意。
“冰清,我有话要与你说!”徐圭坐了下来,微侧过身子,脸上神色不太自然,“冰清,徐家本是寻常之家,像宫中那样的虎狼之穴,并不适合你!而且,宫中帝后情深,如何能够容得下其他人,你看看那枉死的和嫔,被废的淑妃,被冷落的后宫,你难道还是看不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