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概是喻孝和起的最早的一天,由此原本对宫里新年还带着期待的心一点兴趣也没了,因为她有点起床气,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披衣,风凌尘已经下床去洗漱了。
不是有人说过,千万不要小看冬天里能从被窝里‘唰’一下起来的人,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喻孝和眯着眼睛隔着轻纱窗幔看去,她就知道每天躺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才不是什么普通的皇帝。
“娘娘还困着呢,今儿早您得和皇上去云寿宫请安,所以请娘娘移驾吧!”碧桃将窗幔用银钩挂好,孝和又打了个哈欠,让她起的这么早就算了,居然还去给老妖婆请安,实在是兴趣缺缺的。
风凌尘见她懒洋洋的样子,穿好衣衫后走了过去,竟蹲了下来亲自把鞋子给孝和穿上,身边伺候的人都低了头,还从未见过给皇后穿鞋的皇帝,到底都是未出阁的姑娘,碧桃脸上一片绯红。
“醒醒!除夕一早得去请安,这样迷糊可不行!”风凌尘声音柔和的在孝和脸颊上捏了捏。
“那你亲我一下给我点力量!”孝和撅起了嘴闭上了眼睛,突然猛睁开眼睛向后一缩,风凌尘还是一脸痴情的要吻过来,被孝和用手挡了回去。
“怎么了?不是要亲亲么?”古人可是不说亲亲的,每次亲热时孝和都说要“亲亲”,风凌尘也就学会了。
“我忘了,我还没漱口!不要亲亲!”孝和起身绕过他,吩咐碧桃道:“洗漱吧!”
朕还没嫌弃她,他倒是嫌弃起自己了,风凌尘回身看了眼喻孝和努了努嘴没说话。
孝和平日里不慎打扮,但今日是大日子,晚上还有晚宴,还得守岁,想想都身子骨疼,皇后这个职业可真是个力气活。
“娘娘今日迎新年,不如娘娘画个喜庆的妆容吧!”碧桃梳着孝和的长发一脸高兴地说道。
“碧桃,今日皇上是赏了多少,看这上上下下嘴都咧到耳朵了!”
“娘娘,要春节第一天才有赏钱的!”
“那你怎么这么高兴?”
风凌尘打理完毕坐在外殿喝茶看书,听着里面孝和与碧桃你一句我一句的,这早晨来的何其安心,这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个新年的早晨过得如此欢愉。
“自然是有新衣服,新鞋子,娘娘也该高兴呀,新年初一,正月十五,皇上是都要在皇后宫里过得!”
孝和拿了步摇插在碧桃梳好的发髻上,觉得她说的这话不大对劲儿,风凌尘就算是不是这些时候也都住在慕云宫呀,所以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妆容衣裳都收拾停当了,孝和还在额见画了一朵小红莲,配上她白皙如玉的肌肤,顾盼生姿的双眸,和殷红的朱唇熠熠生辉,就连碧桃心里都暗暗地赞叹,皇后娘娘就是不一样,不愧是风华佳人会的会长,这红莲妆真是夺目却又不是端庄,野性又高贵。
“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孝和从屏风后出来,风凌尘还沉溺在书里,嗯了一声也没抬眼,待到四九拿了斗篷候着了方才合了书起身,这会子看了眼孝和,被惊艳的愣了一下。
她素来淡雅清冷,妆面素洁,今日却是极为的冷艳媚人,却又高贵不可近焉,额间那一朵红莲更是摄人心魄,“怎么?不好看吗?”孝和问道,难不成是她手生画的不好。
“好看!”风凌尘握了她的手说道:“美得天上仅有,人间但无!”
真是嘴抹了蜜了,喻孝和媚眼黠了他一下,“人间但无那我是什么!”
“朕的珍珍自然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他一脸坏笑的凑过来,孝和怕他弄花了自己的妆向后一躲,牵了他的手出了门。
帝后的轿辇一前一后,喻孝和却发现似乎不是去云寿宫的路,这个风凌尘是搞什么鬼,不是一大早叫自己起来去请安的么?这是往哪里去?
向着西南往里去,同是从玉贞门过去,与云寿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却是越往里去越是陌生,孝和记得谦贵人住在这里,再往里去可就没人了,只剩一个稍微偏僻的司制局,约摸着半盏茶的工夫轿辇落了。
“这是哪里?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冬日里哪里都是皑皑白雪肃杀荒凉,孝和怕怕的握住了风凌尘的手,他的神情有些哀戚,勉强给了她一个笑意,说道:“我们先给母妃请安!”说罢回身吩咐四九道:“都在外候着”,便带着孝和往一处院落内去了。
风凌尘的母妃?孝和还真的没有问起过,只是知道穆太后不是他的生母,难道他的生母还活着?而且囚禁在宫里?孝和心里五味陈杂,不由自主的随着他走。
华阳殿!孝和抬头看了眼那匾额,即使收拾的很干净也是有些年代了,院落里几株冬日里枯了的合欢树极为高大,似乎还种着玉兰,南边墙角一排竹子,这殿内倒是极具风雅韵味,不像是后妃住的,倒像是某个隐居的居士的居所。
那些南北屋子还有书斋琴台连窗子都是江南别院的样子,镂刻精致以圆形居多,与宫里其他的宫殿有所不同,“这是我母妃生前住的地方,叫华阳殿,我在这里断断续续的住过五年,直到母妃过世!”
风凌尘脸上依旧是那副伤心的神色,就如那夜在林中他们逃难时他流露出来的神色,让人怜惜到想抱抱他,轻声安慰,摸摸他的头,孝和也是这样做的,握住了风凌尘的手放在心口,脉脉的望着他认真听着。
“穆华龄是父皇的皇后,母妃原为穆后弟弟的妾室,不过母后的弟弟穆华文却是个莽夫,虽然喜爱母妃的美貌、青春年华,可终日酗酒游手好闲,酒醉之后便对母亲时常打骂,为此母妃在穆府时还流产过一个孩儿,就是因为孕期受了惊吓和打骂所致!记得小时候母妃锁骨处有伤,就是入宫前穆华文一次殴打所致,每次天气不好时就会疼痛难忍。”
孝和没想到还有这等无耻的男人,还对一个孕妇动手,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府院之中的小妾得是何等的委屈,想必是日日以泪洗面,委曲求全,“后来呢?母妃又是如何进宫的?”
风凌尘看着殿内一副画像说道:“母妃一十九岁那年的花灯节,穆华文带着母妃泛舟城河之上,还有京中几个登徒浪子,穆华文让母妃弹奏助兴,恰巧父皇那晚出宫同泛舟城河上,这一曲琴音引起了父皇的注意,初以为母妃是河船上卖唱的女子,一见倾心,不料是穆华文的小妾。”
好生一段孽缘,喻孝和叹了口气,怪不得风凌尘总是带自己去泛舟城河之上,原来在他心里那是最美好的地方,是她母妃与父皇相遇之地。
“之后父皇对母妃一直念念不忘,即使入宫之后也是,十日之后竟相思成疾,为了再见一面竟擅自离宫,还乔装改扮潜入穆府!”
天呀!先帝爷竟然翻了有夫之妇的墙,喻孝和想都不敢想,这宫闱秘事可是比什么八卦呀,豪门密辛酸爽多了。
“谁想到惊动了穆华文,以为母妃私会男子偷情,提剑便入要杀了母妃和奸夫,却发现是皇上!”
孝和惊讶道捂了嘴,这是姐夫看上小舅子的小老婆,翻墙而入相思成疾,她定了定心神听风凌尘继续说道:“事情大白,父皇也不想隐瞒什么,便强行令穆华文休了母妃,纳入宫中为贵人,封号宜。”
孝和扭头看了那画像,果然落款处写着宜妃小像寥寥几字,看来画上的人便是宜贵人,是个绝色佳人,病容娇艳,楚楚怜人,玲珑婀娜,即使只是画像也能想象得出她羞涩的笑,温婉的目光,近乎少女的那种腼腆。
“所以母后恨透了你母妃?处处为难你?”孝和猜测的问道,毕竟是曾经的弟媳,与自己抢老公。
风凌尘冷哼一声摇了摇头,说道:“穆华龄难以想象的卑鄙!”风凌尘近乎于咬牙切齿。
“母妃刚入宫之时她为了体现母仪天下的风范与母妃交好,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不受父皇喜爱便想利用母妃,正值母妃于宫中举目无亲之时故作亲近,母妃生性善良便信以为真,直到诞下朕,那穆华龄方才露出本性,企图将朕抢走独自抚养!甚至不惜谋害母妃!”
穆后不得宠爱想从别的女人手里抢来个儿子也很正常,毕竟胥盛的宫规,即使是皇后,没有子嗣也是不能为太后的,穆华龄又怎么甘心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摘了她种的桃子。
“可是穆后后来不是生了风遇尘吗?”孝和有些疑问了,如此不受待见怎么会还生了皇子?
“他抢走了朕,母妃便身子抱恙,虽强作支持,可终究是病倒了,父皇知道穆华龄不会罢休,为了让她死心不再打母妃的注意,便令穆华龄生下一个孩儿,便是风遇尘!”
后宫究竟有多冷血,连生个孩子都是带着心机的,孝和心里莫名的可怜穆华龄,她孕育出来的孩子竟然带着丈夫的厌恶。
“父皇就是想让穆华龄知道,即使她生下孩儿,这未来的皇位也不会是她儿子的,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给她们母子!”
这领悟也实在是太绝情了,怪不得穆华龄如此的恨风凌尘,如此的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帝位,可能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与先帝置下的一口气,何等可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