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充本不欲再来,聂氏着急想要见到彩霞,他也想知道吴子川这边已经到了哪一步情况,好早作打算。
张明学表明了对彩霞的心意后,胭脂的态度也有些微的转变,而且胭脂抱了淮南王府的大腿,彩霞也沾上了光,他就更要牢牢抓住机会。
一家三口就再次登了门。
冯仁早对张充看不惯,对他曾经窥觊胭脂的行为也是心里怒恨。虽然没跟彩霞说过几句话,他看彩霞平时也乖巧懂事的很,家里多出个她,想没多出人一样,没闹啥麻烦出来。
田氏和云淡亚军要和张家退亲就让他们自己闹去好了,但是张充这畜生胆敢找到京城来,这是看吴子川考中了状元,想拿退亲的事来威胁!?
他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不好好发发怒才怪!
胭脂看着刚刚摆上桌的晚饭,心里无语。张家在村里也是土财主,还能缺这一顿饭了!?聂氏怕来晚了,胭脂再推脱睡下了,所以在客栈安置好,到中人那里留案说要租赁住处,就又来了茶树巷。
彩霞咬了咬唇,“二姐!要不我去跟他们说吧!”
聂氏就是要见彩霞,要是不见,她定不会死心,天天上门来。她来的多了,再在外面一说,到时即便退了亲,彩霞的名声也不好听。
胭脂沉吟了下,“让罗妈妈和你一起。”她就不跟着去了。聂氏不可能只折腾这一回,彩霞从小就被田氏和淡亚军淡靖林虐怕了,胆子小,但她总要自立的。既然自己也看得清,那就从聂氏他们开始吧!
看她一副要拿张家人给彩霞练手的样子,又瞥了眼彩霞,罗妈妈笑了笑,应声陪着彩霞去了前院。
彩霞心里害怕又不安,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攥着。但跟着她来的有个罗妈妈,又让她心里多了一份底气。
冯仁正在前厅一脸不善的诘问张充和张明学,怒他们都被田氏退亲了还不要脸的跑到京城来。
张充和张明学忙又解释了一遍,不是张明学生有二心,是有人心存爱慕,纠缠张明学。聂氏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暗恨着。胭脂竟然都不让她进内院,果然打着把彩霞送达官贵人做小,铁了心要退亲。又恼恨彩霞知道他们来了京城,竟然都不出来见。
正想着,彩霞在罗妈妈的陪同下过来。
聂氏和张充几个都抬头看去。
彩霞穿着一身浅黄色绣彩蝶对襟襦裙,蓝色撒花半臂,头发梳了双丫髻,戴着两串杏黄色玉片花,原本有些瘦弱发黄的小脸,也被养的红润白皙,身边跟着仆妇,像个小姐了一样。只小脸紧绷着,本该俏丽,却柔弱而坚韧。
才多久不见,这小蹄子果然来了京城大变样!聂氏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欣喜的笑着,“彩霞!可算是见到你了!”伸手就一把抓住彩霞的手。
彩霞颤了颤,想要抽回来。
聂氏紧抓着不放,心里暗恼,面上还要摆出一副欣喜高兴的样子,随即又委屈的红了眼眶,“我们两家本来好好地,我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疼!你才走了没些日子,你娘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误会了明学,说要退亲呢!”
彩霞使劲儿抽回自己的手。
聂氏眼里闪过一丝火气,又强压下来,脸上的尴尬和难堪却没能忍住,“彩霞!你这孩子,才来了京城多久,怎么就跟我生分起来了!?”她当初撺掇田氏把彩霞送来和胭脂一块,是别的打算,可不是让这个小蹄子生了谋富贵攀高枝的心思!
张明学也上前来,含情脉脉的看着彩霞,“彩霞妹妹…”喊了一句,顿时眼眶也红了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从前订了亲,他偶尔回家会拿一块点心给她吃,但总是说他要读书考功名,让她以后过好日子,很久都不见她一回。想到那次帮家里跑腿去大嫂娘家,她看见听见的,彩霞小脸就僵硬苍白起来,“我娘已经和你们退亲了!”
聂氏的脸色忍不住的阴沉下来,“彩霞你不知道!你娘是听人挑拨,误会了!这才说了几句气话,哪里是真的要退亲!你忘了我们家对你好了?我可还等着你给风风光光嫁进门给我做儿媳妇呢!”
张明学看张充使眼色,瞥了眼屋里的其他人,脸色有些难看。见张充又使眼色过来,也顾不上,低了下头,擦了下眼,眼泪就掉出来了,“彩霞妹妹!你果然误会我了!陈若兰她只是陈夫子的侄女,见过我几次,总是纠缠我。可我心里的一直都是彩霞妹妹你啊!”
“你别胡说!你拉她的手,说我又丑又土,也不识字,根本配不上你!说那个陈小姐才是你的心上人!”彩霞眼泪泉涌而出。
怪不得彩霞小姐坚决的同意退亲,罗妈妈眼里闪过了然。怕还不止这些呢!
张明学又惊又怒,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只跟陈若兰说了,怎么她会知道!?难道是陈若兰看他迟迟不跟彩霞退亲,故意到淡家说的!?来不及细想,张明学眼泪突突掉下,“这是谁冤枉我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我要是不心悦你,当初又怎么会跟你定亲!?”当初的淡家可是没有能和张家比的,张明学又是读书的苗子,而彩霞只是个村里的柴火妞,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
彩霞又气又恨又激动,全身都在发抖,两眼盯着张明学和聂氏,溢满的眼泪挡住了她眼里的怒恨,“我娘已经跟你们退亲了,你们不要来找我二姐!”二姐都跟了姐夫了,他们当初还想让二姐做小妾。转头就让张明学和她订了亲,都是要算计二姐!爹娘都已经跟张家退亲,他们来京城,又要算计二姐!
吴子川看她这样,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不是个蠢的,点了就通。小丫头想多养她一个,只要她高兴,就让她养着吧!
张充心里怒恨不已。彩霞进京之前都还好好地,现在变成了这样。定然是吴子川和胭脂教唆的!
他却是冤枉了胭脂,关于退亲这事儿,胭脂见彩霞看清,也就筹划着退掉亲事。至于教唆彩霞,这要归功于吴子川。
聂氏忍不住就想拔高声音,却忘了这里还有个冯仁。嘭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冯仁怒骂,“还是个读书人,竟然这么不要脸!自己跟人勾搭了,不承认,还死赖着不退亲!快老实给爷把庚帖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被他这一骂,张充心下一个激灵。看他们说的笃定,怕是已经让人查了儿子和那陈若兰的事儿。彩霞也被他们教唆了!这和他来时路上想的糊弄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要是死咬着不退亲,怕是他们活着回到南平县,有冯家,有李航这个大姐夫,他们家也休想安生了!可陈若兰的事,连田氏和淡亚军都不知情,姜丽锦都不知道,他们远在京城,竟然都知道了。张充压下心惊,忙给冯仁拱手,“冯少爷!这事真的是误会啊!我们家明学被人诬陷冤枉了!”张明学也看看吴子川,又跟彩霞哭着解释,“我真的是冤枉的!”
“我亲眼看见的!你送她回家,拉她的手!”彩霞怒恨的喊道。
吴子川冷哼一声,“看不出来,张公子竟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又看向张充和聂氏,“这门亲事当初就不该定,本以为我们既往不咎,你们会诚心善待三妹。事已至此,你们还是不要纠缠,把庚帖拿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各自婚配!”
聂氏又岂会答应,她大老远跑来京城,可不光是为了看看京城繁华。看着彩霞强忍眼泪的样子,眼里闪过阴狠,咬牙忍着怒火,哭道,“彩霞!当初明学和我都喜欢你,不顾人家说嘴两家不相配,执意给你和明学定了亲事。一直我都对你咋样?明学又对你咋样?这几年我们可有哪一点对不住你的?你听了别人几句挑拨,就闹着要退亲,你怎么忍心啊!”
“彩霞妹妹!我一腔痴情,难道要错付了吗?”张明学上前一步,要伸手拉彩霞。
罗妈妈立马上前挡住,目光犀利的看着他,“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张公子你们还是请吧!这里是我们吴府!”
“不过些许误会,吴状元就逼迫我们退亲!?”张充是绝对不可能轻易答应退亲,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赴京城来。看吴子川冷然的目光,他觉得脊背有些发寒,但吴子川即便要把彩霞送给达官贵人做小,也不能再与儿子还维持婚约关系下。要是他真的以权压人,到时候他也会让他们身败名裂,不得好下场!
吴子川缓缓的笑,“逼迫你们退亲?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需淡家长辈做主!这是淡张两家的事,我不过劝解你们一句。”
张充暗自咬牙,“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倒要瞧瞧,吴子川如何让他满意的退了这门亲事。挑了挑眉,吴子川点了头,和他到偏厅里说话。
张充知道他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怕吴子川给他下暗手,直接挑明,“吴子川!你既想要退亲,就满足我们的条件!否则我们觉不会同意退亲的!纵然你是状元郎,到时候你少不了一个以权压人的恶名!”
“什么条件?”吴子川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幽黑一片。
张充看果然提出来,冷笑一声。
张充冷笑一声,“我不管你要彩彩霞做什么,她是我们张家未来媳妇,名正言顺的。所谓的明学有二心,纯属子虚乌有!不管你们想编排什么,你要以权压人,我们无法抵抗。但若要我们屈从退亲,你也休想得逞!”
想到以他的学识,今年春试竟然会落榜,现在吴子川又谋划悔婚,张充心下就明白了,这都是吴子川搞的鬼!春试有学政大人坐镇,但李航也占着很大的比重,吴子川想使坏,只需要跟李航说一声。他们是连襟兄弟,李航自然会对他下手了。
可恨他生不逢时,还要遭小人算计!
可他们一家在南平县,除非吴子川犯了案被贬谪,庞家也被牵连,再没有翻身的余地,否则他怕是一辈子都要被死死压在脚下。就连孙志书也只是赐了个同进士出身。吴子川现在连孙家都强压一头。
张充攥紧了拳头,也不跟吴子川客气了。
吴子川冷嘲的看着他,“说你的条件?”
张充深吸一口气,“你打算把彩霞送到哪去?”他要先看看吴子川用彩霞来谋划什么了,若是彩霞那小贱人进了淮南王府,那他就要另想想了。
“无可奉告!”吴子川冷声道。
张充见此,更觉得吴子川打着淮南王府的主意,要不然胭脂明明好好地,却说她不舒服,让彩霞去跑淮南王府。眼神闪了闪,“我们明学聪颖好学,又自小启蒙,通读《四书五经》,虽不能像你一样,高中状元。但只要有人拉拔,定前途光明一片!”
他不要钱财,只要把他儿子前途保证,以后就什么都有了!而且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他以后还可以再慢慢筹谋。吴子川能短短几年,中了解元,又高中状元,凭他的学问,就算有冯老爷教,也不可能。靠的还是严家。
今年春闱已过,三年后,吴子川抱着严府的大腿,又攀附上了淮南王府,只怕官位也不低。到时候帮他儿子谋个好前程,也不在话下。
吴子川笑了。
看他嘲笑,笑他痴心妄想,张充面容有些扭曲,“聂子川!你不要忘了,彩霞根本没有资格悔婚!你要是逼的太过,休怪我们不客气!南平县你能只手遮天,在京城,你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被人轻看的小翰林而已!”
吴子川看着他近乎暴躁般跳脚,笑的更深,“那就过几天答复吧!”
张充恼恨,想到婚书在他们家手里,吴子川真要不应,他就给他一个痛击!他就不信京城没有严家的政敌!吴子川只是依附严家的小角色,出了问题,他定是被舍弃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