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一天田氏和淡亚军过来,进门就质问吴大郎,“你是不是要认祖归宗了?养着那吴家一大家子还不够,还得让我闺女跟你去养着那郭家的人!?郭家把你扔出来了,现在你长大了,出息了,有了一片家业了,他们不要脸的又想把你认回去,就是没安好心!想着占便宜呢!你要是认回去了,郭家那一家穷酸货,都得让你们来养活着!你可别忘了,这家里的家产,作坊和银子,可都是我闺女挣来的,不是你挣来的!帮你帮着吴家的一大家子还不够,还得再养一家子啊!?”
淡亚军也怒嚷道,“你要是想认回去,你自己回去!胭脂不跟着你回去!胭脂回娘家!东西家产你也不能带走一点!让郭家养活你去!别说你还年年吃着药,光赶考,郭家都供不起你!”
胭脂沉着小脸,“你们来干啥来了?上门找事儿还是干啥?”
田氏点着她的头,“你个不长脑子的死丫头!你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呢!那郭家把闺女嫁到吴家村就是没安好心!他们那一大家子穷酸货,就等着要花你的银子,占你的作坊呢!你个蠢的!连心眼儿都不长!我这么精明的人,咋生你个没脑子的!人家都算计上门了,你还不知道骂回去!等着被人把家产都吞了啊!?”
胭脂忍不住翻了翻眼,“有人敢算计我的家产?我咋不知道!谁敢啊?”她可是冯仁的妹子,走在南平县街上,认识她的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生怕她也跟冯仁一样,是个横行霸盗的。收土豆的时候,放了话,他们第二天就全拉到了县里,真是好使,管用。
冯仁怒喊着过来,“谁******来算计爷的妹子!?让他找老子来!我问问他有几个胆子!想死还是不想活!”
田氏和淡亚军都有些怕冯仁这位恶霸大少爷。不过他既然是胭脂的大哥,就不会咋着她,杨氏转而跟他说话,“那郭家,从小把聂大郎扔出去,人家帮他们把儿子养大了,云朵帮他治好病了,有出息了,考上举人老爷了,那郭家看着眼红妒忌,又想把吴大郎要回去!冯少爷你说说,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儿没有?”
“你是来干啥的?”冯仁面色不善的看着她。郭家不是好东西,她也不是啥多好的东西。不!她就不是个东西!她妹子被卖人,还敢次次到清园来撒野!脸大,欠收拾!
田氏看他竟然对着自己,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我是胭脂她娘,别人算计她,她又是个不长脑子不长心眼儿的,我这个当娘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算计了!”
“有爷在这,哪个不怕死的还敢来算计爷的妹子!?”冯仁怒哼一声,“多管闲事!”
田氏脸色难看,看脑子,她仰着头看天,心里更是积火,“死丫头!我可跟你说了,郭家别说只是病了一个,就是病了一窝子,都死光了,也不能去他们那!”
吴大郎站出来道,“二舅母!我从未说过要认回去,也没那个打算,你们也不用抓着胭脂呵责。”
田氏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谁知道你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我一旦认回去就成了郭三郎,功名就没了,只为了这一个,我也不会认回去的!你们放心了?”大郎抿着嘴道。
田氏还有些狐疑,不过她可是知道举人功名多难考,刘秀才考到现在都还没考中。吴大郎考的容易,也是因为有庞家帮忙。肯定拿了不少银子打点!
微微放下心,还是提醒胭脂,“不单认祖归宗这事儿!那郭家都不是好东西,看着闷不吭声的,算计的都是大的!你别傻不拉几听人家哭穷,哭着多可怜!要是银子多没地放,都拿来给我!”
“谁的银子多的没地放了!不管谁来算计,大的小的都没有!”胭脂咧了下嘴嘿了下,拉下小脸。
田氏自动把自己规划到‘谁来’之外了,她不一样,她是亲娘!闺女是她养大的!
胭脂不想跟他们一块吃饭,把昨儿个从李家拿回来的肉让他们挑了一块拿走,不招待。
田氏拿着肉,不满的嘀咕着和淡亚军走了。走出大门了,又返回来,“你年年都孝敬吴家不少衣裳料子吧?马上要过年了,我和你爹连个新棉袄都没有!”
“你好像前不久才拿走了三匹料子吧!?”胭脂面色不好的白着她。
田氏脸色有些不好,“那是你们孝敬给我的吗?那是人家送给你们的,你们穿不着的赖布给我拿走了!吴家那边还不是给了不少!他们天天就在旁边看着,啥好处都让他们占光了!我们连沾沾都沾不上!再说那个料子和过年的能一样!?”
“没有!”胭脂拦住吴大郎说话。今年吴大郎中秀才一回,中举一回,田氏已经没少往家里拉东西。要不是姜丽锦嫁过来,她今年依旧吃不上淡家做的柿饼!不给!
“你个心生外向的死丫头!亲爹娘不孝顺,你就等着孝顺人家的爹娘呢!那不亲的爹娘,他们跟你亲吗!?”田氏不悦又不满的骂道。
骂也没有。
看她就不给,淡亚军看冯仁的脸色很吓人了,拉了田氏一把,让她走了。
田氏走到半路还在嘀咕,表示不满。
胭脂抓了抓头,“晌午炖肉吃!”
正要说话的冯仁,两眼一亮,高兴啊!看她气冲冲的去了厨房,跟吴大郎道,“我咋发现胭脂一生气就做好吃的!?”
看他有些兴奋的搓着手,吴大郎笑,“她不会给你下毒,但我可能会给你下点巴豆。”
“算你狠!”冯仁喝茶饮的时候拉过肚子,拉出来的都是黑色的便便,隔一段时间,胭脂就给他泡些喝了清肠的,让他拉肚子。冯仁瞪了瞪吴大郎,哼一声,转身走了。
吴大郎笑着进了厨屋。
胭脂正在剁肉,“晌午包饺子吃!”
万妈妈伸了几次手,胭脂都不让。
吴大郎让万妈妈几个都出去,他撩起衣摆,掖在腰间,给胭脂打下手,俩人像之前住在小院时一样,一块做饭。几年之后,他们应该就能有个孩子了吧!?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晌午饭的饺子变成了煎肉盒子,做了炖菜吃。
李婆子也没再来。
吴贵芝来了一趟,说郭树根的病情明显转好了,再调养些日子,就没有大碍了。
腌了腊八蒜,胭脂正准备接胭红和恩豪回来过年,瘦猴几个搬着一堆东西过来了,说是来看望冯仁的,东西都是送给胭脂。悄悄跟冯仁使个眼色。
没几天,县里传来消息,刘秀才岁考没通过,被革除了秀才功名。
“刘秀才被革除了秀才功名?他犯事儿了?”胭脂很是有些惊讶。
罗丘笑着回道,“少奶奶有所不知,这秀才功名不单单难考,也不是考上就牢靠的。每年都会有一次考核,称为岁考,分一二三四五六等。一等的廪生不变,秀才升廪生,加廪米。二等的不变,廪生要停米。三等四等的是为及格,五等六等要被罚戒尺打手板,革除秀才功名。刘秀才考了五等。要晚两年才能再参加科考,六等的要晚三年。”
期末考试……胭脂忙看向吴大郎,“你也要参加岁考吗?”
吴大郎摇头,“大比之前会有一次通考,考取资格的人方能参加春闱。”
胭脂点头,这制度还真是……健全?不过,“刘秀才被革除了秀才功名,这位刘老爷,怕是要内伤很久了。”
刘秀才不止是内伤,简直是不敢置信,他被夫子训斥了一顿,打了一顿手板,丢尽了脸面。更可恨的是丢掉了功名!以往都是他笑看别人丢脸,万万没想到今年丢尽颜面是他!
被革除了功名,他以后就不是刘秀才了,他要等两年才能再参加春试。这两年不仅要遭受同窗白眼,更要看尽村里人的嘲笑了!
刘秀才觉得不能忍,他简直忍受不了,回来都不知道怎么低着头回来的。
吴氏看他关在屋里,也不敢去劝,实在是他的脸色太吓人了,可也不能任由他这样不吃不喝的在屋里生气发怒。
刘秀才,本名充,字成林,少年读书,娶了吴氏回家,三年后考中秀才功名,至今已几年了,因为家有薄业,每次秋闱必定参加。他也曾因为落榜愤恨科考黑暗,老天对他不公。他空有才华,满腹学识,却无用武之地。然而他对科考却抱着极大的希望,尤其是吴大郎轻松中举之后,他的才学比吴大郎何止多了一点!?只是世道不公,他才没能高中。
现在他刘充却成了学识不够,连岁考都通不过,连秀才功名也被革除的人,丢尽颜面!“老爷!我给你炖了鸡汤,你好歹吃点,仔细当心身子啊!这功名……还可以再考!”吴氏温声在门外劝慰,却不敢进屋去。前天劝他,被砚台砸在手上,青紫了一大片,肿了多高,揉了药酒,到现在都还没消。也幸亏是砸在手上,要是砸在脸上,还不知道会咋样。
刘充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道,“送进来吧!”
吴氏听他应声,连忙把鸡汤送进来,“老爷!这鸡腿肉都已经切成小块了,炖的烂烂的,正好下口。”
刘充看上面飘了一层油花,不悦的皱眉。他是不是就因为这次没有打点,那些人油水不够,这才革除了他的功名!?
看他变脸,吴氏心里轻颤,“…老爷……老爷?”
刘充抬眼看她,穿着华丽的绸布绣花褙子,头上戴着银步摇,插着银钗,耳朵上戴着金珠耳坠,手上戴着赤金雕花镯子,一副贵太太的打扮,以前觉得她这么打扮是给他长脸,是体面,现在再看她这打扮,只觉得庸俗,看着就不顺,碍眼。
“别人打扮,你也打扮,你却一身庸俗铜臭味儿,我是读书人,你就不会打扮的清洁高雅一点!?”刘充怒道。
吴氏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她以前都是这样打扮的…。看他面带怒气,忙应道,“我这就重新装扮,打扮的清洁高雅点!”
刘充眼里闪过嫌恶,看着她不悦道,“还不端过来!”
“哦!哦!”吴氏连忙鸡汤放在他手边。
刘充皱皱眉,“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