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边也冷的很,要不哥嫂先送爹回家?”崔氏出声提议。
“知道外面冷,咋不让进屋去!?还拦在个门外!”吴老汉不满的又嚷一句。
“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刚吃了饭,在外面走走!”胭脂朝天翻了一眼。
吴大郎看着几人,“要子胭嫁去郭家冲喜的事儿不存在,你们根本没必要担心。不过她那性子,能改的话,最好还是改一改的好。翻过年就十四了,是大姑娘了。不再是小娃儿,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她也该学学规矩了!”
谢氏神色有些难堪,“是…是我没把兰儿教好……我回去肯定说她!以后她再也不敢了!”吴大郎点点头,“改了对她好,对家里也好。”说着转身,顺着湖岸往东闲步。
胭脂看了眼几人,也转身跟上。
“大郎!?”谢氏看他竟然走了,忙叫他。
邱氏心里又凉又沉。
曾氏抿了嘴,神色有些沉重。现在他们对老宅的人都如此,那他们三房……又能讨到多少好儿?
吴大郎停住脚,回头,“还有事?”
他的意思是没事儿了,可是他们来是有事的。
谢氏张张嘴,有些说不出来,扭头看向邱氏。
邱氏深吸口气,开口问,“你们……今儿个去郭家探望了是吧?身体咋样了?严不严重?”“看着挺严重,还没到不行的时候。”吴大郎回道。
邱氏点头,“那就好!人上了年纪,就容易这病那病的,找个好大夫看看,多花点银子没啥,关键的是能把病治好。”
吴大郎应声。
看他没有谈话的打算,邱氏说完这话,有点不知道再说啥别的了。
崔氏看着眸光转了转,笑了一声,“子胭这娃儿也真是的,连话都不会听。哭着要让她去冲喜了……既然没事儿,那我们就回去吧!”俩人明显都不愿意多说,再留下来也没啥好说的,反而招厌。
邱氏没有说话,过一会,点头。
谢氏欲言又止。
崔氏看她的神情,看看吴大郎和胭脂,笑着问,“嫂子你还有啥话?”
“没…没了……”谢氏忙道。
可是明明一副很想问问情况的样子。崔氏抿了下嘴,笑着跟胭脂吴大郎打招呼,“天也不早了,你三叔和娇儿还在家里,既然没啥事儿,也不用我来陪了,我就先回去了!”
胭脂点头应声。
邱氏也道,“那我们也先回去了。”
谢氏轻轻叹口气,也跟着转身。
曾氏站着没动,“不是事儿还没问完?那郭家叫他们去干啥了?是要钱还是……”
“你给我闭嘴!”邱氏咬着牙怒喝。
曾氏不忿,过来就是问事儿的,现在不问就回去了!?
吴天来也喝骂了她一句,“给我回家去!”
崔氏看着嘲讽一笑,没有多理会,快步走向村里。
看她走的快,邱氏抿了嘴,也加快了脚步。
胭脂伸手抱住吴大郎的胳膊。
吴大郎摸摸她的手,“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胭脂眨眨眼,点头,“好!”
揉揉她的头,吴大郎笑着拉她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的邱氏停下来,转身又去了三房。老头子混不吝,老大家的也不是商量事儿的人,她现在有事儿也只能去找老三媳妇儿商量。她这个旁观的人,也明事理,心里也清透。“娘!你去哪?”吴天来叫她,也跟上来。
“我去老三家里,都别跟着了!”邱氏沉声说着,脚下没停。
吴天来忙道,“我也跟娘一块去!”
邱氏不悦道,“让都别跟着,就都别跟着!”
吴天来停下脚,“娘!天黑,你走道看着点脚下。”
邱氏没搭理他,径直到了三房。
崔氏刚坐下,正在想以后咋办。可现在吴大郎要是成了郭三郎,可就跟他们没关系了。关系远了,就别提帮衬的事儿了。
见邱氏过来,她眼神闪了下,笑起来,“娘来了?快点坐炕上吧!刚烧的炕,正热腾腾的!”
邱氏本没打算多坐,看崔氏满脸温和的笑,又看了看在炕上靠着歇息的吴天会,一旁玩布偶玩具的吴娇。看了眼屋里,两间桌椅板凳虽然是新的,但都不是好木料打的,只有两个柜子,一个箱子是雕了花的厚实物件。
屋里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被褥和衣裳也都洗的干净。油灯照着,屋里不是很亮堂,看着却有暖意。
邱氏长叹一口气,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
清园时刻不断热水,分家出来,崔氏自己当家做主了,也买了个小炉子,反正家里有柴火有炭,冷天烧点热水喝。摸摸炉子上的茶壶还热着,倒了碗茶端过来给邱氏。
邱氏喝了口茶,看崔氏拿了针线活儿坐在对面,问她,“现在,你觉得大郎和胭脂对老宅咋样?”
崔氏动作顿了下,笑着****一句,“娘觉得呢?”
邱氏默了下,“你说说你的看法。”这样的事,她本该和家里的老头子坐下说,老两口活一辈子,眼界力是有了,看事情也该有不少想法,可是家里的老头子……
崔氏捻了根线,穿在针孔上,“娘既然特意过来问,我也就不说一句留一句了。”抬眼看着她,“大郎和胭脂对老宅只有面子情了!”
一句话砸过来,仿佛砸在心上,闷的一声。邱氏愣着,看着崔氏。……面子情?
“情分,那是用一分,少一分。即使是亲近的一家人。更何况大郎并不是吴家亲生的子孙。这三年也出了不少事儿,之前不说大郎,胭脂要是弄了啥吃的,也都会想着老宅一份。现在……除了逢年过节,或者赶上了,才有老宅那一份。他们俩人挣下那么一片家业,不说叫咱们一块享福,至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关于情分这点,她之前就看出来了。到底大房不是亲爹娘,真到有事上,就看出来了。
邱氏何尝不知道情分用一分少一分,她觉得都是一家人,胭脂和大郎帮衬老宅,帮衬兄弟姊妹,他们也对胭脂大郎好,三郎他们也对大哥大嫂敬重,关系就好亲热。只剩面子情了!?崔氏没有再多说,垂了眼拿着绣活儿飞针走线。那作坊之前从五月到十二月就赚了三百两,那一年少说也挣四五百两银子。现在作坊又扩建,以后七八百两,一千两都说不定。
还有那几个山坡,他们既然种了花木,种了药草,那就肯定能挣钱,不然也不会花钱买那些山坡,种些不赚钱的东西。他们一年挣的银子现在应该不下一千两,那么多银子,就算吴大郎赶考打点花了些,余下的也是一大笔。
要说帮衬他们,把老宅的院子翻新了也就才不过几十两银子,一年孝敬些肉,衣裳料子,都不用他们花银子买,有的是人给他们送。他们却不愿意多给。不是只有面子情,又是啥!?吴天会接话,“大郎是我们老吴家养大的,给他治病抓药的,只有面子上的情分,他们那是不孝!”
邱氏久久没有说话。
“现在郭家也贴上来了,不管大郎和胭脂是啥态度,那郭二丫可常常去清园,跟胭脂学识字,清园的点心小吃她碰上就没少过份儿。她可一直都是叫大郎胭脂哥哥嫂子的!”崔氏再提醒一句。
邱氏面色沉重,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嘴角抿着,有些发白。
吴天会不悦道,“那郭家也真是的,把闺女嫁到咱村里来,根本就是没安好心!现在大郎是举人老爷,那么一片家业,他们当然想算计算计,想让大郎认回郭家。到时候大郎成了郭家的人……”
郭家的人也正在想办法,家里的气氛很是凝滞,凉重。李青儿两眼红肿着,“三郎不愿意,不认了吧!我们不认了吧!”
郭树根躺在炕上,咳嗽了好几声。
郭二郎劝道,“娘!三弟是咱郭家的子孙,是爹和娘的儿子,现在爹病这么重,让三弟认祖归宗也是应当的。他总不能一辈子认聂家为祖宗啊!”
“当初送他去吴家,他肯定心里怨恨的!他都记事了!他心里怨恨我们啊!”李青儿呜呜痛哭。
郭二郎拍拍她的背,“娘你别哭了!三弟他就算心里有点怨恨,也该体谅的!当初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把他给了吴家,也是想让去过好日子,吃饱穿暖。他病了那么多年,爹娘还不是挂念了那么多年!?我们也都知道他受了很多苦,我宁愿当初被送出去的是我!要不是碍着舅母,咱们也早就把三弟接回来了!”
“都怨我!这事儿都怨我!要是当初我不答应,三郎也不会去吴家!也不会现在怨恨我们,不愿意回来!”郭树根也哭。
“现在咋办?要不……我们再去劝劝?”马氏提议。
李氏看她一眼,“能劝回来吗?”
“要不找别人去说项说项,多劝劝。咱们说的,三弟心里有气,也有些听不进去。要是别人去劝,应该就能听进去了!三弟是读书人,那念的都是圣贤书!懂事着呢!不会真的不管亲爹娘的!”马氏笑道。
“去找大舅吧!让大舅去劝!舅母她……她应该也不会拦着的!三弟毕竟是郭家的儿子!”郭大郎道。
“能不能劝回三郎啊?”郭树根哭问。
外面门响了,郭四郎跑去开门,是郭里正来了。
看到他过来,马氏顿时一喜,小声道,“也可以让郭里正去劝劝,他也是读书人,会说话!说的都是圣人说的大道理!”
郭里正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吴大郎中了秀才,他就起了意,没想到短短时间,吴大郎又从秀才考到举人,,要是他认祖归宗,那这荣耀就是巨石村的,就是他们郭家一门的荣耀!而且,吴大郎认祖归宗,那作坊也就要搬回村里来了,到时候整个村的人都能受益。
白石村的里正,只不过是个童生,都多少年没拿书本了,还能有多少学问!?吴大郎中举,多少人都说是他的功劳,让那吴里正风光了一回。还在村里盖了个学堂给他。
吴里正背着手在屋里又转了两圈。他有些拿不准,大郎是要留在村里,还是准备认祖归宗,回郭家了。
胡媚娘说他,“你别转悠了!你要是想去问,就去问问吧!大郎和胭脂俩娃儿应该也不会瞒着的!”
“你懂个啥!真要去问了,大郎还以为我怕他离开村里,不让他回郭家呢!”那边毕竟是亲爹娘,谁能和亲爹娘没有感情!?吴家老宅又对他们那样。
胡媚娘叹口气,“胭脂是个可人疼的娃儿!大郎也是个可怜的娃儿!”
吴里正皱皱眉,想到胭脂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笑眯眯说着‘撺掇里正爷爷开办学堂啊’。那是个灵透又有见识的娃儿。大郎也个极为聪敏的,一点就通。不然,别说是探花郎,就算是状元,是鸿学大儒,也不可能教的他短短两三年就先后考中秀才,又考中举人。
想了又想,吴里正决定去问问。
吴梅想跟着,吴里正没让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