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字写出来了,也不知道好赖,总得找人指点指点。吴里正他教着学堂里人,也天天都忙。不是自家人,问多了也不好。大哥是咱自家大哥,指点指点你,你也能写的更好点!这样的字拿出去,也太丢人了!”指着写过的字劝他。
“描红上面,一笔一划都有,我多练练也就是了!”吴三郎笑。
王迎春脸色有些不好,“我也想认字,想念书。”
“啊!?”吴三郎诧异的抬头看她。
王迎春红着脸拉他的衣裳,“认字看书不是长见识嘛!现在村里那么多人都识字了,我要是大字不识一个,说出去是秀才老爷的弟媳妇儿,都丢人的!”
“那…那…那我教你吧!”吴三郎想说女人家不用识字,一想到胭脂也识字看书,所以越看越厉害,就点了头。
王迎春就欢喜的看着他,跟他认字,临睡,手直往他衣裳里钻。
次一天,吴三郎精神抖擞的去上工,王迎春揉了揉酸疼的腰,又写了两张大字,拿着到清园来。
胭脂讶异的看着满脸不好意思的王迎春,“识字是好事儿!”
王迎春抿着嘴笑,脸色红红道,“我写的字难看,也才识得几个字。三郎他…天天去上工,下工后还要练字,怕耽误麻烦大哥,都是趁里正有空闲的时候,去请教里正。他学了,回来空闲的时候再教我认几个。好些天也只认得几个。”
说着看看胭脂,又道,“我想着大嫂也是识字的人,我不好去问里正,就只有大嫂能请教了。”
王迎春之前问她绣花儿的事儿,她不会。村里的人都知道她识字,这总不能拒绝了。胭脂沉吟,“那你有不认识的字,就拿过来吧!”
见胭脂答应,王迎春忙笑着道谢,“给大嫂添麻烦了!”
考校了一番,胭脂发现她就只认得三个字,其余几个都认错了,又从头教她。
村里的女娃儿小媳妇儿见王迎春天天往清园跑,跟着胭脂识字,也有不少心动,想学识字的。
胭脂干脆把吴玲玉和赵小翠也叫过来,教她们识几个字。
崔氏要做针线活儿,还要照顾闺女,吴天会回到家,就催促着他,让他也学识字念书,“你看三郎,识了字,以后就是大管事了!大郎是秀才,以后还要考举人。胭脂当起了少奶奶,作坊的事儿肯定不会管了。那以后保不齐都要交给三郎管着了!你也学会念书,也能干个轻松工钱多的活儿!”
“我每天都累得半死,哪还有劲儿学啥识字念书的!”他躺在炕上不想动。
崔氏推他一把,他已经睡死过去了。气的踹他两脚。抱着吴娇出来转悠,见杨进拎着一兜东西往清园去了,眸光一转,忍不住冷笑杨进虽然十六七了,但聂大郎念书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了,所以他也想试试,就拎着一块肉,二斤冰糖,到清园来。
看他拎着礼上门,胭脂看向吴大郎,叫罗平家的上了茶。
杨进笑着招呼了,把东西递给罗妈妈。
罗妈妈看了眼胭脂,伸手接了东西。
吴大郎正在写策论,还没有写完,听杨进来了,放下笔,出来。
杨进看他手上沾着墨水,眼神一亮,“你正在写字啊?”
吴大郎点头。
“我能看看吗?”杨进立马道。
吴大郎想了下,伸手请他到西间宴息室。
刚写了一半的策论就放在书案上,杨进看上面的字不大,但字写的工整多了,不好意思的笑,“我虽然还不认识字,但这字看着写着就好!”见吴大郎笑着没有说话,就道,“我也想识字念书,我……你学问好,能…教教我吗?”
吴大郎挑眉,“村里已经开了学堂,你既然想识字念书,怎么不去学堂?”
杨进神色有些尴尬,“他们都是小娃儿,我都这么大了,还是成了亲的人,实在不好意思去。”
“我刚念书的时候,是和吴梅一块启蒙的。虽然不好意思,但为了学识,有些不必要的面子也就不用顾及了。学堂里不光八九岁十二三的,也有十四五的,你过去也没啥。聂里正已经说了,无论年纪大小,都可以去。”吴大郎看着他道。
杨进脸色发红,“学堂里没有我这么大的,我…我想跟你学,等我识了字,也能自己看书了。”吴大郎只是找里正启蒙,他考上秀才却是找了县里的夫子和冯老爷教他的。
吴大郎沉吟,“我要参加今年的秋闱。”
杨进张张嘴,“参加科考吗?”
吴大郎点头。
“那…那我不能打扰你了。”杨进遗憾的看着他,眼神往外瞟了瞟。
吴大郎笑了笑,“我学问浅,所以每天要花很多时间练字做学问,教你念书这事儿,还是找里正好一些。”
“里正那里,我不好意思去。”杨进呵呵呵的笑,又看了看外面,犹豫道,“我看胭脂也识好多字,还在教玲玉她们识字,二丫她也想学字,又不敢来麻烦你们。我连纸笔都给她买了……”
“你学了教她不就是了。”吴大郎端了茶杯,垂眸喝茶。
杨进呵呵,“原本是想,我学了教给她。你要赶考,那就没办法教我了……”
“你要学识字念书,就找里正启蒙吧!若是以后有策论上的问题,倒可以来问我。”吴大郎淡笑道。
看他不答应,杨进有些失望,想了想,问,“胭脂呢?也没见她上屋来,是在教玲玉她们识字吗?”
胭脂教王迎春吴玲玉几个识字,也就是告诉她们几个字,念几句《三字经》,让她们拿着描红本回家练。
王迎春想留在清园练,说有不懂的随时问胭脂。
胭脂却不习惯家里整天都有外人在,而且她也有事忙,让她早早走了。
这个时辰,刚吃过晌午饭,要歇午晌,吴玲玉几个都知道她的习惯,不会这个时辰过来。
“她去歇午觉了。”吴大郎笑。
“哦!睡午觉啊!”杨进有些讪讪的点点头,见他不明说,吴大郎就不准备答应,想了下,就说出来,“……也让二丫跟玲玉她们一块,过来识几个字。”
吴大郎看他一会,“那就让她过来吧!”杨进被他看的几乎要心虚了,见他答应下来,忙笑着道谢,“能识字,二丫肯定高兴!她识了字,回家也能教教我了!”
吴大郎没有说啥。
杨进回到家,高兴的跟郭二丫说,让她下午就拿着纸笔去清园,跟胭脂学识字。郭二丫两眼发亮,抿着嘴笑着点头,“我要是学不好咋办?嫂子她会不会嫌我太笨……”“胭脂人很好!不会的!那吴玲玉她们也都不识字,刚开始跟着胭脂学的!”杨进安慰她。外面万森过来,把他拎过去的肉和冰糖又送还了回来,“我们少爷少奶奶说了,不收礼。”杨进忙拎着,让务必拿回去。
“我们少爷少奶奶已经说了不收礼,就不必再送过去,麻烦一趟了。”万森点点头,快步的离开。
杨进看他走的快,扭头看向他娘,“那这肉和冰糖咋办?”
杨宗山媳妇儿皱着眉毛,看了眼郭二丫,“再送过去吧!他们要实在不收,再拿回来。反正我们的心意是送到了。”
杨进又把东西拎到清园,胭脂已经睡下了,万森刚才就得了话儿,就让他拿回去了。
下晌后,郭二丫拿着纸笔和吴玲玉赵小翠一块到清园来。
王迎春看着她,眸光沉了下,跟她打招呼,张口叫婶子。
郭二丫的一声‘嫂子’就生生噎了回去,不自在的垂着头。
胭脂打着哈欠,教她们几个字,背一首诗,就让她们自己回去练字。
郭二丫没有走,“嫂…嫂子!背的诗……我没记住。”
胭脂给她写下来,又教她念了两遍,“要是不记得,不懂得,也可以去问玲玉她们。”郭二丫窘迫的看着她,“那几个字…我也不太会写。”
“那你回头买个描红本,好好练练。刚开始练字,都是跟着描红本练的。”胭脂又给她写了一遍。
郭二丫红着脸道谢,拿着纸笔离开。子胭早在王迎春到清园跟胭脂学识字就想跟着一块学了,胭脂只教,不提供笔墨纸砚。王迎春的是她自己私房银子买的。子胭想学,从胭脂这边没得到工具,邱氏又不愿意为她花那个银子,她自己的那点,想买笔墨纸砚书本根本不够,她也舍不得。
这几天都在生气,见郭二丫也去了清园,王迎春几个都出来了,她最后待了好一会才出来,就满脸不悦的过来,“那郭二丫也在这里学识字了吧?!为啥不让我也来学!?”她大姐,大哥的亲妹妹,都来了,就她这个不亲妹妹受欺负是吧!?
“你要是有笔墨纸砚书本,那就过来啊!”胭脂挑挑眉。
“她们都是自己买的吗?再说我又不是外人,就用些纸笔,你天天还不是要用好多。”子胭拉着脸不满道。
“一套笔墨纸砚下来,你去问问学堂的人,花了多少银子。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往外散!”胭脂白她一眼。真要是小钱,邱氏也不会不让她来识字念书了。
子胭撇着嘴不说话,好一会道,“你有不用的笔和纸,也给我点,让我写写。”
“你要是真想学,也可以用树枝在土上写字。学堂也可以偷学到东西。”胭脂说完,起身去了茅房。
子胭不悦的翻她一眼,小气!挣那么多银子,不过就是些纸笔,都不给她!她不是亲妹妹,就看不起她!
罗妈妈笑着问她吃点心不。
子胭看看新蒸出来的绿豆糕,拿了几块走了。
次一天,王迎春,郭二丫几个过来,子胭又跟着过来,“我没有东西写,我先学背的!”胭脂不管她,叫几人新认识几个字,背一段《三字经》。
外面马菊香和马开过来了。他们来送新采摘的花儿和药草。
王迎春看满满一车,就殷勤的帮忙卸车。
有罗丘父子和万广,万森万淼几个,连罗平家的都没有上手。
王迎春看都是几个男仆,胭脂只在一边站着看,顿时脸色一变,难看尴尬的收回手,退到一边。
罗丘几人把所有的花儿和药草都送到东院去。
马菊香高兴的跟胭脂说话,“这次我摘了一袋子薰衣草,都是开的早的。这个香味儿好闻,我还做了香囊呢!”说着拿出两个递给她,“给表嫂挂在身上,或者挂在帐子里。”
“给我看看!”子胭一听香囊,就凑过来。两个香香囊,一个绿色,一个粉色,都绣了花儿,里面塞了干薰衣草,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子胭看了很是喜欢,“有两个,给我一个吧!”
马菊香有些不想给她,“这次说了送表嫂的,我下次再给你绣一个吧!”
子胭不悦的撇着嘴,“那你咋不多绣几个拿过来!”
马菊香张张嘴,“你咋不学着做绣活儿啊?荷包绣的好了,一个都挣五文钱,十文钱呢!”她现在除了采花儿,去山坡看花圃,就是做绣活儿。帮胭红姐做玩具,再绣些荷包帕子的拿去绣坊卖钱,都攒了不少私房了。“又没人教我,我跟谁学啊!”子胭说着瞥了眼胭脂,“学绣活儿不得用布用丝线,我又没钱。”
马菊香诧异,“你帮着表嫂采的花儿也攒了些钱吧?你先别买太好的,等练的好了,再买好的绣,慢慢就能挣到钱了!我就这么学会的!”
子胭脸色不好,“谁有你聪明啊!”
马菊香不说话了,两个香囊都给了胭脂,“这些花儿和药草都是早上采的,都还新鲜着呢!家里正在浇水,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一茬能采不少,明儿个采了再送过来。”
“快晌午了,吃了饭再走吧!”胭脂留他们。马开摆摆手,“天还早呢!下次来再吃吧!”送走了俩人,吴玲玉和赵小翠就主动离开了。子胭看看俩人,又忍不住打听,“大嫂!你用那些花儿和药草都干啥了?”
“你想知道啊?”胭脂挑眉,“就不告诉你!”子胭脸色发黑。
郭二丫收了纸笔,“嫂子是不是要忙了?那我就先走了。”
胭脂应声。
子胭目光有些不善起来,“那郭二丫嫁给杨进了,你应该叫婶子的,咋她反过来叫你嫂子了!?”
胭脂耸耸肩,“我咋知道!”让她们没事儿都回家,她换了衣裳,去东院。
子胭和王迎春一块出了清园,问她,“大哥他们对你好点,还是对郭二丫好点?”
王迎春苦笑,“再咋说,我也只是弟媳妇儿……都差不多吧!”
子胭哼了哼,“我就知道有了亲妹妹,他们眼里就没咱们了!”只是胭脂到底在用那些花儿和药草做啥东西?她实在好奇死了!东院里,胭红打下手,胭脂调配了几样护肤水和精华水。
村里的小子们多去学堂念书了,就只有女娃儿们上山采花儿了。胭脂就领着罗妈妈一行,到南山坡采了配用的花儿和药草。吴大郎帮着她忙了几天,做了一批护肤水和精华水,带着她去县城,临行问邱氏要不要买一头牛,马上就要农忙了。
他们手里刚攒了点钱,邱氏不太想买,很是犹豫。
吴大郎没有等她,带胭脂去了县城。冯仁快回来了。
别院里的下人还都在,看到两人来,很是高兴,忙把两人迎了进去。
胭脂把唐府几家用的护肤品都送了一个遍,就住在别院里等着。
天越来越热,尤其晌午的时候,一顿饭做下来,能出满身的汗。
一直等到过了端午,都初七了,冯仁主仆一行才匆匆赶回来。到家前,冯仁就已经陷入昏迷了。
胭脂大吃一惊,急忙让请大夫来,“你们在那待了几天?赶路赶的这么急,人都昏过去了!”
二子和三子红着眼,“小姐!大少爷病了一路了!路上还吐血了!他不愿意停下找地方看病,非要赶回来!”
“先不要告诉伯父!”胭脂抿紧了嘴。两人也不敢,所以一回来,他们就到别院来了。
“只是昏过去了,身体太虚弱,没有危险。”吴大郎给庞仁摸了脉,安抚她。
那个两撇胡子的钱大夫很快过来,给冯仁看过后,扎了针,又开了药。
三碗药喂下去,冯仁发了两次汗,才悠悠转醒。看着满目担忧,脸色难看的胭脂,又看看聂大郎,没有吭声,也没有反应。
胭脂眉毛拧了起来,不过他有危险了就好,看着丫鬟喂他喝了碗粥,睡下。她出来叫了二子和三子问话,“你们去京城发生了啥事儿?”
二子三子好一会没有说话,脸色很是不好。胭脂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人神色愤愤,“啥八字暗藏大凶!分明是他们要退亲,找个游僧编的谎!跟小姐姑爷商量后,大少爷带着奴才们进京。我们先找了个院子住下来,大少爷天天做面膜,拿了新做的衣裳准备着。一面让我们去打听沐府的情况。那沐家大小姐……她根本不想嫁给我们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