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喊门之后,漆黑的房间内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过了一会儿房间内的白炽灯亮了起来,一名穿着白色汗衫的老婆婆迎了出来,不冷不热的和老警察打了招呼,用审视的眼神看着高觉,丝毫没有让高觉一行人进去的打算。
老警察大声嚷嚷道:“张婆子,你家不是开旅馆的吗?这几位是邺城大学来到专家,人家可都是做大学问的!到你们镇上做考察,今天在你旅馆里住一晚,租金不会少你的!”
邺城大学的名号果然有用,张婆子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不过她扯着沙哑的嗓子问道:“你们来茅竹镇有什么事情啊,我们这小镇子有啥子好考察的啊?”
反正寻找族谱也是不是什么秘密,高觉一行人明天就准备拜访钱氏宗族的族长,高觉直接说道:“有人给我们邺城大学写了一封信,说镇上有一本传承千年的族谱,我们应邀来鉴定下。”
听到族谱两个字,张婆子眼神一变,她很快掩饰好异状,还是被敏锐的高觉捕捉到了眼神的变化,张婆子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将两边的门板拆开,说道:“我们这里有六间房,你们几个人啊?”
高觉指了指身后的面包车道:“总共就八个人,开四间房就好了。”张婆子热情的拉着高觉,走到前台道:“你在这里登记下,把身份证出示下,我上去给你们收拾房间。”
看着张婆子爬上二楼,老警官凑到高觉身边说道:“这张婆子是从远处嫁到茅竹镇的,旧社会农村妇女没有名字,跟着男人叫钱张氏,四十多年前她男人就走了,守了半辈子活寡将儿子拉扯大,前几年他儿子也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她就不让人叫她钱张氏了,镇上人就开始叫她张婆子。”
高觉感激的向老警官点点头,老警官继续说道:“这镇上很怪,镇上的居民都姓钱,可是有两拨姓钱的家族,一支土生土长的钱族住在镇中那一片儿,另一支姓钱的都是从浙省、苏省甚至魔都那儿迁过来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迁入一批人,这一支钱族住在镇子边上。”
老警官拿出一只香烟,狠嘬了一口说道:“古怪的是土生土长的钱族人会从迁来的外人中选个族长,你们要找的族长就住在镇子最东面,你们要找族谱就去看看吧,不过我也在这里呆了很久,没听这个镇上有什么族谱。”
抽完烟的老警察将烟头掐灭在前台的烟灰缸中道:“你们要找的那个钱志军,你可以去镇委会的户籍科去查,不过这镇上老一辈是志字辈,那个年代叫志军的不少,到时候我给户籍科的人打个招呼,你们自己去找吧。”
老警察也不等张婆子下楼,直接走出旅馆上了警车,最后嘱咐道:“我最后劝你们一句,早点回去!这镇子邪的很,我每次来都有声音在耳边让我快点走,老头子做了一辈子警察,就靠这直觉捡回几条命,你可别不信这个!”
高觉连忙表示会早点回去,挥别老警官后,警车原地掉了头,一下子消失在小镇的夜色中。
这时候张婆子从二楼下来,手上拿着四把钥匙,对着门口的高觉喊道:“这是房门钥匙,房间都在二楼,三楼是老婆子的住家。老婆子我睡的浅,有什么事就在楼梯口喊喊,我就下来。”
说完张婆子合上前台的登记簿,扶着楼梯上楼去了。高觉招呼着男生卸下行李,从老旧的木制楼梯上到二楼,等到所有人都上楼之后,高觉拿出钥匙分配道:“我和王海斌住靠楼梯这间,201室;简莘和章惠住我们隔壁靠里这间,202室;孟学志和袁海涛住我们对面,203室;杜雅楠和江琼住204室,就简莘房间对面。”
孟学志和袁海涛在车上闹得不太愉快,但他和王海斌也处的不好,高觉也不愿意和这个刺头住在一起,最终还是服从了安排。
等到其他人都进了房间,高觉叮嘱道:“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明天早上八点在一楼大堂集中。夜里不要外出了,大家晚上睡觉前锁好门窗。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去族长家。”
高觉带着王海斌推门进入房间,从房间里传来一股发霉的味道,拉开门边的开关,房顶上的白炽灯亮起,这间房间的时光好像锁定了二十年,红色雕花木床铺着大红花纹的床单,木制的大横桌子中央放着一台******电视机,边上放着两个热水瓶,对着床放着一台铁质电风扇,高觉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自己长大的那个大院儿。
王海斌显然不像高觉那样怀旧,他一进门就哀嚎一声道:“这小破旅馆也太差劲了吧,师兄我们早点回去吧,这里连3G信号都不好!”
王海斌捧着手机到处搜寻信号,自从进入小镇之后,3G信号就时断时续,这让习惯了现代网络的众人极为不适应,王海斌终于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一个信号稳定的点,他窝在角落上网,好像要把刚才丢失的信号都补回来。
高觉笑骂了他一句,拿着换洗衣服去卫生间草草冲了下凉水澡,等到高觉回到房间的时候,王海斌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开了一路车的是老子啊,你小子怎么比我还困啊!”高觉心中吐槽,但还是将王海斌推到一边,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夜高觉睡得很不踏实,坚硬的木板床一点都不舒适,房间内也闷热无比,到了早上六点钟,高觉就被热醒,看着身边呼呼大睡的王海斌,高觉不由的感叹年轻人睡眠真好。
推开木制小床,将窗外的新鲜空气放进房间,高觉将身子探出窗外,看到逐渐热闹起来的小镇,才发现这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小镇。
旅馆所在的这条街似乎是小镇的商业街,青石板铺成的路边坐着许多卖菜的农民,他们将菜篮子放在路边,吆喝着各种各样的口号。早上卖菜的居民已经在各个小摊之间挑挑拣拣,和小摊主一块一毛的讨价还价。
对面街上的肉铺正在卸下门前的木板,赤膊上身的屠夫将最好的猪肉挂在店内的铁钩上,早已在店铺门口排队的大妈们争着抢着品质最好的肋条肉,整个商业街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邺城的大都市中这种市井味道越来越淡,大型超市和大型菜场都是明码标价,肉铺中都是冷冻猪肉,既没有争抢的必要,也没有争抢的意义。
对面的街上还有一间早点店正在开张,老板将小桌子和长板凳搬到街边,架上油锅开始制作油条,老板娘打扮的妇女站在锅边帮忙打包,看的高觉都有点饿了。
高觉赶紧梳洗完毕,确认大家都没有醒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一楼,正在他推开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客官你起的真早啊,有什么事吩咐老婆子就可以,您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高觉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张婆子正坐在阴暗的前台,直勾勾的盯着高觉。高觉感到头皮一麻,这老太婆大清早就躲在暗处吓人,高觉自然没好气的回道:“我就去对面吃个早点,马上就回来。”
说完高觉就走出旅馆,他偷偷往背后看了一样,张婆子果然跟着自己走到门前,从门后的阴影里盯着高觉,高觉快步越过街道,走到早点摊前,对着老板道:“老板来碗豆腐脑和一根油条。”
老板娘大叫一声‘好嘞’,麻利的端出一碗豆腐脑放在门前的桌子上,又用铁盘子给高觉盛了一根油条,高觉掏出两个硬币放在桌子上,老板娘将硬币扫进口袋里,热情的问道:“小哥才搬来的?老家哪里的啊?”
显然老板娘将自己错认为刚搬到小镇的居民,高觉将错就错的说道:“是啊,前几天刚搬来的,老板娘是老镇人还是新镇人啊?”
老板娘打开了话匣子,这会儿也没什么生意,干脆坐在高觉对面说道:“老镇人怎么可能赚这个辛苦钱,我们是二十年前搬过来的新镇人。”
“还是他们老镇人好啊,生下来就吃喝不愁,虽然有那个坎横在那里,但也能好好享受五十年是吧?我们这些新镇人起早贪黑的赚钱,要是遇到个什么事,还不一定能活过五十岁,想想还是老镇人过的惬意啊。”
老板娘这段话说的没头没尾,高觉记在心里,低头吃着豆腐脑,试图套出更多的话,可是这时候张婆子也来到早点摊,对着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来三个油条带走。”接着张婆子笑着对高觉说道:“先生真是来对了地方,这家早点摊可是茅竹镇最好吃的,您怎么不给同伴带点回去,你们来镇上考察可要好好体验一下民情啊。”
张婆子这句话说完,老板娘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高觉,转身跑到油锅前,颤抖着打包了三个油条,他男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显然是在责备她多嘴。
高觉明白张婆子不想让自己打探消息,镇上到底有什么古怪,所有人都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整个小镇像防贼一般防着外人,老板娘说的“那个事”横在心里又是什么意思,高觉失去了吃早饭的兴致,随口扒了几口豆腐脑,起身离开早点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