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空间内,苏初年静静坐在一旁,她一身红衣还未褪下,就这样直直的坐着。
而床榻上的男子,每一声梦魇,都叫她的心都跟着碎裂。
他说,“不要离开我。”
“念儿,你恨我么。”
他说,“念儿,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初年眼中含着泪水,她却狠命的睁大了眼睛,不叫泪水汹涌肆虐。
她曾经幻想过的他们美好的爱情啊,如今两人都攻克难关,终于走在一起,穿上了这样一身行头。
却不知道为什么,婚礼当天满地的残值锻体,每一寸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腥气。
而如今,仅仅因为别人临死前的几句话,两人中间就这么树立起了一道见不得人的沟壑。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依旧会这么做。”
楚迁尧的梦魇还在继续着。
苏初年紧紧握住手指,努力克制住自己扑上去将他摇醒的冲动。
这时候鼻腔中一阵冷梅香气。
苏初年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见长娥正一身绿衣的站在那处,身后跟随着柳叶。
长娥见自己,笑着走了进来。
先是在楚迁尧身前看了看,那双纤细狭长的手指,十分温柔的划过楚迁尧的脸庞。
楚迁尧在感受到那指尖的温度的时候,蹙眉动了动,似乎想要躲避。
见到这,长娥脸色一白,随后苍白的笑着,她说,“你看,他为什么这么爱你呢,即使在梦中,也在躲避除你之外的人。”
苏初年默默看着。
眼前的女人城府太深。
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苏初年就被她牵着鼻子走,都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若是再被她欺骗第三次,苏初年就真的该将自己的脑子拿下来仔细看一看,那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了。
“都到了这一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长娥长久得不到回应,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苏初年。
苏初年此时的平静,叫她心中隐隐有些拿捏不准。
按照她的猜想,她应该惊讶,应该震惊,应该手足无措,唯独不应该出现的,就是眼前的这幅镇定。
苏初年对着长娥,绽放出了自己认为很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笑容,她说,“都说最拿捏不住的,就是人心,对于长娥小姐你的身份,我想,你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
视线深深落在苏初年身上,打量了些许。
长娥冷笑一声看向别处。
“从你还在云初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你,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你的变化都落在我的眼里,下一步你会做些什么,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苏初年心中无疑是惊讶的,从那么久就开始关注自己?
那时候无非就是自己的身份不同,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引起眼前这人的注意?
不懂。
苏初年沉默。
将真实的心思掩盖在内心。
身后因为站着暗五,所以苏初年很坦荡。
人身安全既然有了保障,那么剩下的,就是不动声色,看她与长娥究竟谁先崩溃。
坐在床边,为楚迁尧盖好被子。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脸颊,苏初年察觉到他睫毛深深的颤抖一下。
随后便归于平静。
抬眼扫了眼长娥,发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并未注意到楚迁尧的异常。
于是她淡淡一笑,“我怎么不记得,长娥姑娘什么时候喜欢上打哑谜了。”
坐在楚迁尧身边,苏初年没再动地方。
长娥应当是胸有成竹,没将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我猜想,你应该知道了张子林会挑在这样一个日子攻打过来,是谁在其中做了手脚。”
苏初年眼底带着笑意,她说,“从在晋州开始,我就知道那些事情是你做的了。”
长娥明显不信,“哦?”
苏初年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天所看到的。
“暗五说一整夜,你都不在宫殿中,你事后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所以编了个借口,想要换取我的信任,可你忽略了两点。”
苏初年冷笑着看向长娥,薄唇轻启,她讲,“第一,你本以为风雪会刮上一整夜,却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却停止了,所以你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在地上掩盖脚印时不小心所为。”
“第二,你为了掩盖自己去夜访张子林的事实,特意用了别的水粉,可你长年用冷梅香气,身上早就已经刻下了印记,第二日,我还是在皇帝身上嗅到了你独一无二的味道。”
苏初年言止于此,没再多说。
当初她将那冷梅香料都推脱在楚迁尧身上,可苏初年却旁敲侧击的知道,楚迁尧并非是那人,所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长娥。
有了刚刚嫦娥对自己所说的话,再加上在云初所嗅到的那香味,她便更好的确定,正如她所说,她很早就开始注意自己,所以碧云的那位娘娘,怕是也是这长娥的人。
如果猜测的没错,眼前之人,应该来自西域。
还是西域地位不低的一位人物。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只是那日在楚迁尧面前,为何不将你心中的疑问讲出来?”长娥讲道。
苏初年这时候低头看了眼依旧沉睡的楚迁尧,讲道,“因为他说可以信任你。”
这话对于长娥来讲无疑是十分刺激的一句话。
她脸色也因为这话而变了变。
苏初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如川剧中变脸一般的模样,待长娥恢复了镇定后,她说,“呵呵,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了。”
苏初年察觉到空气中的一份诡异。
长娥在营帐中绕了一圈,之后视线看向苏初年,她挑了挑手指,做出一副十分魅惑的模样,“你难道不好奇,楚迁尧为什么不告诉你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
苏初年不愿意叫长娥看出来自己眼中的慌张,所以她敛眉,却正好见到楚迁尧长长的睫毛很快的煽动了几下。
“他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你不知道,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人都不知道,我却知道。”似乎这样,她就和楚迁尧分享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所以她语气中也的带上了一份欢愉。
“我们相识与西域大漠……”一句简单的,没有任何特色的开场白,长娥却仿佛陷入到了一场不可忘却的回忆中。
苏初年看向长娥的眼神有些陌生。
还有些可怜。
那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长娥是一个很会掩藏自己的人,所以在晋州时,她看不透她。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此时却这样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展露在脸上,可见她此时的心情。
她是否,又回到了那段时光中的故事中呢?
通过她的口述,苏初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几年前,楚迁尧为了得到一样东西,去了西域。
阴差阳错间差点丢了性命,被长娥所救。
养伤的那段时间中,长娥对他产生了感情。
可楚迁尧是个身负仇恨的人,不愿意与人有过多的纠缠与羁绊,所以在暗卫找到他之后,他留下了一件物什,算是对她的报答。
若是寻常女子,肯定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抑郁一段时间,之后认命的嫁给一位男子,亦或者是得了相思病,日日思君不不见君,最后抑郁而终。
可是长娥不一样啊,她有她的身份,于是她带着几个心腹离开了西域,顺藤摸瓜的按照楚迁尧当初留下来的东西找到了他。
两人纠缠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以长娥的失败告终。
种种势力表明,楚迁尧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于是长娥便决绝离去,转做暗中观察,准备蓄力。
后来他身边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人,身为女人,她自然能敏感的察觉到他对苏初年的特殊,于是自然要找准机会对苏初年下手。
至于每次楚迁尧身上的冷梅香,是与她交涉后沾染上的。
随着她的诉说,苏初年一点的回忆起来她与楚迁尧之间发生的事情,之前的误会一点一点的解开,随着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完,苏初年发觉,她不但没有怨恨,反而是一份释怀。
苏初年深吸了口气,确定声音听着没有什么诡异之后才问,“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做些什么。楚迁尧为什么会昏倒,恐怕也与你有关吧。”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
长娥这时候妩媚一笑,“西域的毒虫,想要解毒,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果真是西域。
苏初年手轻轻从他的轮廓上抚摸而过,“你究竟想要他睡到什么时候。”
讲到这里,长娥似乎也有些疑惑,“我之前只叫张子林趁机撒上一些,至于谁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他存了歹毒的心思,经我给的药全都撒上去了。”
苏初年心一动。
“这究竟是什么毒?”
“自然是情毒,他爱你越深,毒发便越快,每动一次情,就离死亡更进一步。”长娥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笑着说,“你不是爱他么?他不是爱你么?我就叫你们的爱变成毒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