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早已经停下来的风雪,突然又开始暴躁。
风雪声呼啸着,在两人之间肆虐,显得气氛更为诡异。
长娥脸上的错愕由微笑取代,她放开苏初年的手,微微叹了口气说,“昨夜风雪呼啸,外面动静不小,叫我睡得十分不踏实。”
说完这些话,她又转换过身看着苏初年,问道,“一直不曾问姐姐,昨夜睡得可好?”
苏初年闻言也叹了口气,“与妹妹一样,姐姐睡得也并不踏实。”
长娥今早的失态,叫她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于是对苏初年讲,“饭菜已经备好了,姐姐快些换上衣服,一起用膳。”
苏初年点点头。
长娥便走出去了。
见她将门关好,苏初年蹙眉,问身后的暗五,“寻着昨夜的雪迹,可能看得出来她昨夜去了哪里?”
暗五摇了摇头,“昨夜飞风雪呼啸了一整晚,这又开始下上了,根据脚印找到,有些困难。”
听了暗五的话,苏初年心中却仍旧有疑惑。
若是寻常人,苏初年是断然不会去管这些的,可现今自己住在她处,而长娥又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本身就是一枚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炸开了呢?
想时苏初年这种人,现在每时每刻都是生活在火山边缘,若是不能及时知道身边人的动向以及她的基本动向,那么哪天出了问题都是自己活该。
苏初年走向桌子边上,手摸了摸托盘中的料子。
看得出来,是上好的衣料。
手拿起衣服的一角,放在鼻头嗅了嗅,发现除了衣料的味道,还有些冰雪的寒凉,看样子像是刚刚从外面取回来的,其余并无其他。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苏初年手指的温度渐渐将手中的那块衣料温热。
她神色恍惚,讲道。
换好衣服后,在镜子前照了照。
发现衣服的尺寸正合身,各个部位也裁剪的十分得体,可以看得出来设计这件衣服的人当时的用心。
穿好衣服后,又画了一个淡淡的妆,苏初年这才带着暗五走出去。
走在吃饭的地方,发现几人都已经等好了。
长娥见苏初年走过来,从椅子前站起来,眼中尽是惊诧。
她笑着讲,“姐姐还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苏初年温柔的笑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说,“这件衣服我自打见了就喜欢的紧,真是亏了妹妹记挂。”
长娥便拉着苏初年坐下,一面说,“姐姐总穿着我的衣服也不好,正好抽空,去为姐姐做一件得体的衣服,可惜妹妹家境贫寒,所剩下的银子也就只够坐这么一件的。”
见长娥有些自责的样子,又听她说了这些话,苏初年整个身子一颤,她问,“妹妹是说,姐姐的这身衣服,是妹妹用自己的钱为我做的?”
长娥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候她身后的丫鬟一脸不满的讲道,“答应不仅用自己的前为夫人做衣服,还连夜赶去为夫人取回来,昨天夜里那么大的风雪,夫人自己在房间中倒是睡得安稳了,殊不知答应为了这件衣服,昨日摔了多少跟头。”
苏初年是真的惊讶了。
她不知道长娥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长娥的手腕,把她的衣服撩上去,映入眼帘的是她手臂上的黑青。
一阵感动弥漫心头。
苏初年不由的开始责怪自己。
长娥昨夜出去竟然是为了给自己拿衣服,自己刚刚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她做了些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当即她感觉惭愧,将她的手放下,讲道,“对不起。”
长娥将衣服将胳膊上的伤势盖住,一面拉住了苏初年的手,“妹妹听闻姐姐喜欢红色,又想着总不能委屈姐姐总穿着我的衣服,这样长娥觉得愧疚。昨天夜里长娥才记起来那衣服竟然做好了,于是边去取了来,也是为了叫姐姐能开心,姐姐不要听妍儿胡说,妹妹没事儿。”
此时两人面前一桌子的饭菜,但时苏初年那里还有胃口?
于是她拉着长娥站起身,走向里屋。
她记得当时给自己上药的屋子,就是在这里。
拉着她做好,苏初年拿来药,一点一点的为长娥上药。
如妍儿所说,长娥昨日确实是受委屈了,胳膊上,腿上的擦伤并不少,可以看得出来昨天伤的很重。
可她竟然一声不吭的都忍下来了。
可见她是个刚强的女子。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苏初年嗓子就像是塞着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于是弥漫着一股沉默的尴尬。
将最后一处伤口也细心的涂好药,苏初年将东西收拾好。
“以后别再犯傻了。”苏初年背过身去收拾,讲道。
长娥看了眼苏初年,没说话。
这时候妍儿猛地跑进来,见她脸色红润,还有些微微的出汗,苏初年断定,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果然,见她对长娥说,“答应,皇上来了。”
苏初年与长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出去里屋,见皇上已经站在了大厅内。
两人双双行了个礼数。
张子林看样子脸色有些苍白,这段日子应该是不好过。
外面战争的局势苏初年丝毫不知情,但见他这模样,多少也能了解一些。
看来是不太乐观。
苏粗年与长娥并排站在皇帝面前。
张子林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最后点了点头,问道,“身子可是好些了?”
苏初年答,“好多了。”
皇上便看了眼长娥,长娥忙说,“我去给二位斟茶。”
长娥顺带带走了两个丫鬟,于是此处就只留下苏初年与张子林暗五三人。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暗五发誓不不会离开苏初年左右,就连吃饭睡觉,她也要站在一旁看着,睡觉的时候,暗五就睡在苏初年头顶的房梁上。
皇帝似乎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于是并没有多说。
他对苏初年讲,“实不相瞒,我方军队在凉州与碧云的军队周旋了许久,胜负不分,此时又是寒冬,将士们士气低迷。”
张子林说着,叹了口气。
苏初年便默默听着。
她知道皇帝此次来找自己,并非是为了诉苦。
这时候长娥端着茶盏走过来,为两人斟茶。
随后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苏初年注意了下长娥与皇帝两人,似乎在这里,长娥并不是主人,只是个服侍人的大丫鬟。
皇帝也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想法,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长娥退下去后,张子林又叹了口气,随后说,“这几****打算带兵出征,一来是重振我方士气,二来是也想见识一下对方将帅的真面目。”
苏初年听了后心中大骇。
皇帝要御驾亲征?
这正是一个逃出去的好时机,如今苏初年面对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与皇帝一同出征,到了军队后,再想办法逃走。
就是留在晋州,等皇帝带兵出去后,宫中的守卫一定很松懈,苏初年便可以带着暗五逃出去。
如此一来,一直以来困惑着苏初年的难题,似乎迎刃而解了。
心花怒放,泉水叮咚。
这便是苏初年此时的心情。
“之前的诸多战役中,多亏了苏姑娘的出谋划策,所以此次出行,我想娘娘随我一同前往。”
苏初年一怔。
她一介女流,随他一起御驾亲征?
开什么玩笑!
苏初年笑了笑,推脱道,“实不相瞒,伤口虽说好了许多,但还有些差强人意,这次若是随着陛下出征,路上怕是会给陛下添麻烦。”
张子林却十分坦荡的一口将茶水喝光,大笑着讲道,“我晋州虽说是个小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路上我派四名御医随着娘娘出行。”
苏初年却苦笑。
这皇帝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非要拉着自己走。
“那就多谢陛下了。”
面上带着笑,心中却十分纷乱。
张子林看着豪爽,但那双眼睛却好像鹰眼,能够洞察出你的一举一动。
她若是在路上有了逃跑的心思,不知道这位精明的皇帝,能否查明。
得到了苏初年的确认,皇帝便大手一挥,他讲,“既然娘娘已经答应了,那咱们明早便出发,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今日还是不要随长答应住在一处,我为你安排住处。”
摆明了是赶鸭子上架。
苏初年心中的苦闷不得言说,只能听从安排。
张子林的一句话说的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晋州城虽小,可什么都齐全,尤其是这无形之中的制度。
来了晋州,就算她在外面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可在这里,还是要听张子林的。
一国之君,谁敢不从?
苏初年就这样随着皇帝离开了,与嫦娥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也正是这个早上,苏初年走出了这座虽说偏僻,却恢弘的宫殿。
大雪呼啸了一早上,将昨夜的足迹尽数掩盖。
苏初年看着这路上的浩浩荡荡的足迹,当见到足迹下面的另一处痕迹时,眼底光芒暗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