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风声还在继续。
苏初年看着快要崩溃的绿竹讲道,“不要怕,暗五已经去看了。”
绿竹身子一颤,但手中握着的棍子仍旧握的紧紧地,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仍旧望着外面。
苏初年知道自己的话恐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便不再多话。
烟竹不愧是苏初年身边跟了一段时间的,很快就恢复过来,将苏初年扶着坐在床上,走过去继续给炉子加了些火。
刚刚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炉火没有碳的供应,已经十分微弱。
绿竹身子仍在抖着,可见到烟竹已经忙着干活,她左思右想,还是扔掉了手中的木棍,帮着忙活起来。
暗五一直没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苏初年坐在上位,看着绿竹依旧神不守舍,便出声问道,“正常人到了此时应该已经缓过来,你为何还这般惧怕。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绿竹身子又是一抖,转身直接便跪在了地上,“姑娘饶命,奴婢自小便胆子小,更是怕极了这些怪力神说,今日竟然发生在身上,所以……所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初年素手拿起了一枚绿油油的葡萄,慢条斯理的扒着。
气氛便十分静默起来。
这个皇帝也真是奇怪,虽说将自己招进了皇宫,又找来了人软禁自己,可是自己喜欢的,或者是基本的生活用具,还都是送过来的。
苏初年到是开始怀疑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将葡萄放进嘴里,那甘甜的汁液便在唇间散发出来,苏初年觉得舌尖不由得颤了颤。
世间美味。
“还是不说?”苏初年那张好看的脸望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绿竹的身子都在颤抖。
“罢了,你既然不说,就陪着那所谓的孤魂野鬼在外面住一晚上吧。”苏初年使了个眼色,烟竹便会意,上前拉住她的手要往后拖。
但烟竹长年做的都是些轻巧的上等丫鬟的活,早就不做体力劳动了,绿竹三下两下,便挣脱开来,跪着用膝盖上前走了散步,慌张讲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苏初年又是一个眼色,烟竹便回到她身边,等着听一个故事。
“奴婢,奴婢也是听别人说来的。”绿竹似乎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一般,挣扎了些许,才继续讲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所院子的隔壁,是个荒废了许久的冷宫。据说早些年皇帝将一个犯了错误的妃子打进冷宫,那妃子夜里便被一个太监给凌辱了,手段十分残忍。妃子最后不堪凌辱,上吊自尽了。”
苏初年静静听着,外面的风雪似乎大了起来,和着这个故事,竟然觉得那风雪的声音,都化作了那妃子的不敢,一声一声在低声呜咽着。
“按照道理来说,冷宫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可是那妃子死后的第二天,公里便出现了怪事,夜里有路过的丫鬟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所以这个哭声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苏初年问道。
“是的,事后有些胆子大的在夜里偷偷进去,结果不是被吓得丢了魂儿,就是吓死过去,没一个好下场的。”绿竹越想越觉得惧怕,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苏初年觉得头疼,“就这么一个故事,竟然将你吓成这样。”
绿竹微微低下了头,轻声啜泣,不讲话。
“罢了,休息休息早点睡吧,夜夜深了。”
苏初年摆了摆手,绿竹便退下了。
待确定绿竹进了自己的房间后,烟竹上前问道,“这个丫鬟怎的这般胆小?不是都说皇宫如战场么。”
苏初年望了眼绿竹离开的方向,失笑道,“你觉得她刚才讲的故事怎么样?”
烟竹一愣,“讲的故事?”
苏初年站起身子,动了动腿脚,这才稍微暖和些。
“那丫鬟是个机灵的,得知刚刚自己及做错了事情,便随口说了个故事补救。”
“做错了事情?烟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快给我讲讲。”
苏初年斜眼看了眼角落,讲道,“这个事情啊,还得暗五将人带回来,咱们才能继续。”
烟竹便彻底蒙了,此时能做的,只有眼巴巴望着门口的方向,希望那个好暗五能早点回来。
暗五带着一身风寒回来时,夜更深了。
她将门推开,走进来时,双手空空。
烟竹疑惑的望着她,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暗五点了点头,讲道,“是一个人,但是当时他跑的太快,我没看清楚。追着她跑了挺远的,最后还是跟丢了。”
苏初年便笑,“知道是人就好了,总好过被那些鬼神吓得心惊胆战。”
烟竹便又要询问那个故事,却被苏初年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这个不平凡的夜便在这无尽的漫长中度过。
一夜好梦,醒来时,三个下人已经忙碌开了。
苏初年看了眼门外的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只是地上积满了厚重是雪。
院子里住的都是些女子,这些体力活,便也只能自己人来做。
用过早膳后,苏初年便一个人坐在破败的桌子前作画。
画中无非是心中之人。
一屋子人谁都不敢说话打扰,直到一人的到来。
苏初年没想到皇上会在自己住进来的第二日前来拜访,一时间竟然准备不及,但仍旧认真的行了个礼后,微微笑着。
陛下是微服私访,走上前看了眼她画纸上的内容,笑着讲道,“倒是不知道苏姑娘还有这等手艺。”
“陛下抬举了,我这只是随便画画。”
“呵呵,苏姑娘不仅聪慧过人,还懂得谦虚。”苏初年便不答话,只等着皇上的下一句。
他可是这天下的大忙人,不可能闲着无事不去看他的皇后与香妃,反而是来这处冷宫看望自己。
“苏姑娘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将你招进来宫中?”终于到正题了。
苏初年微微一笑,“陛下若是愿意告知一二,初年定然会仔细听取。”
四两拨千斤。
陛下轻笑几声,讲道,“你可知,你所爱之人,竟然在朝廷之上公然对抗我的决定,还在私下里动作频繁?”
苏初年果真如他她说那般,静静听着。
“初年不知。”她讲。
“那你可知,对抗朕的后果是什么?”他从刚开始的我,到现在的以朕称呼自己,苏初年知道他心中的怒火。
“民女身为妇道人家,自然不懂得这朝堂中事,但民女知道,若是陛下开恩,民女所爱之人便相安无事。”
苏初年放卑微的语态,这番表明心迹的话,就是为了叫他安心。
自己从云初出来,那么便是换了一个身份。一个乡间民女的身份,日后不再插手这些政事,远离庙堂。
与他作为交换的,便是放过楚迁尧一码。
皇帝自然是很喜欢这个答案的,但却喜怒不形于色。
“如若他能乖巧一点,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番田地。”陛下开口,便是一阵叹息。
苏初年心中微微一愣,今天这幅田地,怕是楚迁尧如今的境遇不太乐观。
“民女想斗胆向陛下询问,迁尧……他现在在何处?”
皇帝一声轻叹,张口两个字便将她打入冷宫,“天牢。”
天牢。
谁又能活着出来?
“民女想去看看他。”苏初年终于放低了姿态,几乎卑微到尘埃。
“他怕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你。”皇帝冷笑。
若不是有苏初年这个俘虏,楚迁尧怕是不会真的甘心屈尊走到那个阴暗的地方。
“见或者不见,都应该见上一见。”苏初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若这一次真的是永别,连最后一面都没挽留住,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将陛下送走时,苏初年叹了口气。
她也许,真的太过于相信他了么?
竟然将他推到了这种天地。
“烟竹,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苏初年声音轻柔,似乎很是疲倦。
烟竹有些慌张,走上前,扶住她,“小姐不要多想了,王爷从来神机妙算,走到这一步……怕是……怕是他自己有什么谋略。”
苏初年便苦笑,“谋略。当年若不是我联合碧云的人,他怕是早就死在他的谋略上了。”
烟竹张了张嘴,发现找不到什么其他的话语来安慰,便悄悄改口,“总之姑娘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王爷知道了才不会伤心。”
“我想去见见他。”苏初年深吸一口气,笑着对烟竹讲,“你准备些饭菜,我怕那里的伙食不好。”
她都不敢提及那两个字。
见烟竹转身去准备了,苏初年瘫坐在椅子上,放了一粒青绿色的葡萄进嘴里,一片苦涩。
索性都在宫中,找到天牢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初年与烟竹用一份手镯买通了看守牢门的护卫,一路顺风顺水的进了天牢。
天牢阴暗潮湿,一片死气沉沉,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