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雁姐姐。这几日娘亲在家逼着我突击礼仪呢。你看我现在可是比之前好一些了?”
说着,小姑娘在那里翩翩然地做了几个行礼转身的动作,顺便还娉娉婷婷拂柳分花地走了几步。
“果然进步很大。”贺疏雁笑了起来。看来这几****的礼仪恶补还是有一定成效的。如今至少从背后看去已经脱了不少孩子气,俨然一个小少女的样子了。
“是吧?是吧!可累坏我了。”小姑娘嘟囔着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就问旁边的绯雁讨要点心茶水。
贺疏雁忍着笑,向绯雁挥挥手示意她下去拿。自己便在另一边坐下,道:“那你今个儿是放风出来了?”
“一半一半吧。”小姑娘故作老成。“我的意思是我娘亲看把我拘得也狠了,也看我出了点成绩,于心不忍之下就把我放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另一方面,雁姐姐,我可是有个消息要带给你呢。”
“哦?什么消息?”贺疏雁顿时有些迷茫,倒一时想不出能有什么消息与自己有关,却要由眼前这个小家伙带过来。
“雁姐姐还记得我哥吧?”小姑娘忽然这么问道。
黄玲月所说的哥哥指的是黄大将军的三子黄鸿远。那一日宫宴散后,便是他来接将军夫人叶氏和黄玲月回家的。
是以贺疏雁与他也有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少年郎,满身的书卷气,半点不像武将家的孩子。想到这里,贺疏雁便点了点头。
“雁姐姐,你可知道我那三哥是什么职务?”
“这我倒是不清楚,妹妹请说。”
“我三哥他被皇上钦点为御前侍卫。”黄玲月说着却不知为何眉头皱了起来。
“哦?这倒是英雄出少年啊。”贺疏雁微笑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三哥呀,他对舞刀弄枪的一点兴致都没有。倒是喜欢夫子那一套之乎者也酸得要死的东西。皇上让他进御前侍卫,这不是格格不入嘛!”
“这个……”贺疏雁闻言好笑,武将家族里出了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异类也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只是却不知黄玲月提起她这三哥的事情。却是为何?
“不过这个先不去说他。”小姑娘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话题跑偏了,挥了挥手道:“我是想说,因为我三哥他是御前侍卫,这会儿得来个消息。”
“却不知是什么样子的消息,竟劳动妹妹特意前来告知于我?”听到这里,贺疏雁知道接下来便是正题了,便忍不住开口相询道。
“是关于皇子们和一些公子哥儿的。”黄玲月歪了歪脑袋:“咱们不是要去那山上的大佛寺里办赏花宴吗?偏偏就在那段日子前后,几位皇子们约了朝中一些大臣们的公子,说要去皇家围场里狩猎。”
“可就是要经过枚苍山大佛寺的那个围场?”黄玲月说到那里,贺疏雁顿然便想了起来。
小姑娘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三哥跟我说,现在这时节并不是打猎的好时候。也不知那些皇子还有公子哥们。特意跑这一趟却是为何?”
贺疏雁蹙了眉,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没一会儿,她收了手抬头道:“如此说来却也蹊跷。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姐姐,你说是什么呀?”小姑娘扑了过来。
“这次赏花宴只怕另有名堂。”贺疏雁淡淡皱眉道。
“难道不是为了让六公主和三公主散心解闷吗?”黄玲月迷惑不解。
“是,但也不全是。”贺疏雁笑了,将小姑娘拉到身边坐下。“妹妹,你想,这非年非节的,突然要办个赏花宴,把京中贵女们都请到一起。而另一边又有皇子们出面,把那些公子哥儿们聚在一起……你再想想前些日子宫中传出的消息。”
“宫中传出的消息?”小姑娘皱着一张脸琢磨了好久,方才恍然大悟道:“啊!雁姐姐,你说的是要为三公主招驸马的事儿吧?”
“何止三公主。其实六公主应该也在其中。”贺疏雁淡淡补充道。“反正难得将那些公子哥儿们聚在一起,除了要给三公主相看之外,六公主的婚事虽说暂时还不用筹备起来,但先看看总也没有坏处吧?”
“而反过来。另一方面,自太子以下,也有四位皇子到了婚嫁年龄却还没有定下正妃人选呢。那趁这个机会将贵女们招集在一处,不也方便他们相看吗?”
“雁姐姐……我还是不想去了。”小姑娘愁眉苦脸地。“爹爹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会生气的。”
贺疏雁深有同感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包包头,微笑道:“可是你现在再说不去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这事黄大将军他就算知道也气不到你头上来——你并不知道这一些后面的弯弯绕呀!是他们把你诓去的。”
“嗯,听起来也有道理。”黄玲月吐了吐舌头,“那也只好这样了。”
贺疏雁笑道:“妹妹不用多虑,以你的年岁,真要相看你呀,只怕还要再过两年呢。”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我……”黄小姑娘被贺疏雁笑得小脸通红,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觉得无聊,对,就是无聊。”
送走了黄玲月之后,贺疏雁又陷入了沉思。如果真的按她所猜的那样,这场赏花宴的背后其实是变相给皇子和公主们相亲,那又为什么楼筱玉还郑重其事地给贺凌韵发了一张帖子呢?
按理来说,以贺凌韵的出身,并配不上那些皇子们。难道是为了让这事显得不那么明白,特意打的掩护吗?却不知除了贺凌韵,楼筱玉还延请了哪几家的庶女。
只是这些事,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打听了。只好那天到了赏花会现场上。看清楚了情况再来琢磨吧。
只不过,看起来这场赏花会,又将是一个可能会与太子他们有交点的场所了。那自己是否应该做好应有的准备呢?贺疏雁郁郁想着,这方铭绝倒真是有点阴魂不散的意思了。
那么他呢?那个人会不会也在那里出现?思绪忽然冷不丁地跳转到诡异的地方,贺疏雁不由心中一惊,随即脸上却可疑地热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问题呀?不想不想不想!她很没底气地躲进了书房,开始研墨练字。
贺疏雁却不知道,与此同时,皇宫的琼珶宫里也有一个人正拿着一幅字在那里仔细端详着。
“哎?我说二哥,这幅字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下学回来的方铭睿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看起来,倒是比外面那些都好看呢。”
方铭琛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还不知深浅轻重的弟弟,将那幅字珍而重之地收藏好了。这才示意他可以走近。
“二哥!你这是……”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哥哥示意不要上前是为了这个缘故,方铭睿顿时觉得自己心上又被自己的亲哥捅了一刀,忍不住哀哀叫了起来。
“小六,别闹。”方铭琛伸手在调皮捣蛋的弟弟头上拍了一下,瞬间就好像合上了某个机关一样,方铭睿顿时收声,正经八百地端坐在方铭琛的面前。
“那么,哥哥,请容弟弟询问一下,那幅字您是从哪里觅来的?”小少年端端正正地拱手作礼道。
方铭琛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好笑道:“你先说说那幅字如何。”
“弟弟我才只看了一眼,一眼!”小少年激动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强调道。
“一眼还不够吗?”方铭琛淡淡地将那根手指按了回去。他可是深知自己这个弟弟在这方面的过人天赋的。
“好吧,够。”果然,小少年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揉揉鼻子道:“那幅字难得在全无一丝匠气。写字之人,风骨高绝,心性清俊。这才能将这欧楷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字是难的,却更难得的是这份风骨心性。”
“不过这字看起来也应有数十年功底了。可这十年来市面上我未曾见过有如此风格的字帖。所以,哥哥,说吧,你这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贺相那打赌赢过来的。”方铭琛的唇角微微扬起,淡然中掩不住骄傲地回答道。
方铭睿却闻言了然地点头:“那倒也不足为奇了。贺相那肯定有不少前朝名人的孤本绝本。我没看过,也属正常。”
方铭琛再次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不,小六,这不是前人的。”
“什么?!是今人的吗?那会是谁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方铭睿跳了起来,惊讶道。
“你自然不会知道。”方铭琛摇了摇头。“贺相死活不肯告诉我写字的人是谁,但是从他这个态度上,我倒是能猜得一二。”
“二哥猜到什么了?赶紧说来,让我听听。”小少年激动起来。
“我猜这字,怕是贺相家的女眷所写。”方铭琛的眼神落到了那幅字上,却不经意带起几分温柔,缱绻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