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贺疏雁所看见的却是紧张者有之,不解者有之,不豫者有之,却偏偏没有那个露过一面将自己叫走的宫女。
过不多时,黄玲月也结束了她的寻人之旅,回到贺疏雁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摇了摇头。侍立一旁的梓缨女官察言观色,便知二人一无所获,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好言安慰道。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对方既做出此事便也不会轻易被人查出。好在并非是慈宁宫中出了这等欺上瞒下,居心叵测的人,也算是能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了。只是还请贺大姑娘见谅。
你也知道毕竟这后宫中人数众多,各有牵扯,并不是娘娘一人决意便能彻查上下的。是以此事娘娘虽会追查下去,却也实在无法现在就给贺大姑娘做出什么担保来。“
贺疏雁闻言慨然点头道:“民女知道娘娘亦有不方便之处。事实上娘娘能为民女做到这一步,民女已然十分感激。还请娘娘勿要挂怀此事。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
说罢,她心中却想这件事情太后娘娘查起来诸多不便,可是自己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线索。不管二皇子所说之话是否是真实情况,那方铭绝状态是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罢,总之他是牵扯到此事之中,再难把自己摘干净了。
是以太后此处若无线索的话,那线索自然就在东宫那里。只是既然那位天皇贵胄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那又何妨候他一候呢?
三人面色淡淡的回到暖阁之中。面对太后投来的询问的目光,梓缨女官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酒宴将阑,太后也没了兴致,挥手便招来涵墨女官让她扶自己回慈宁宫去了。
梓缨女官却笑吟吟的对众姑娘们说道:“太后娘娘略感疲惫,需午憩半刻。娘娘有言,各位姑娘尽管自便,切莫拘束。既可出宫回家,圣上夜间为太后千秋设宴,届时姑娘们可再随令尊令堂入宫赴宴。
也可以自行在慈宁宫和御花园两处游玩歇息。太后娘娘已准备了不少年轻姑娘家爱玩儿的小玩意儿,若有需要,请尽管与奴婢说。到晚间开宴之时,奴婢再来引领各位。“
诸多年轻女子轻声商议了一会儿之后纷纷表示还是留在宫中为好。梓缨女官对此并不意外,便招呼着众人往各处开放着的宫室暖阁花园中散去。
黄玲月本待也要跟随他们而去,只是才蹦出了第一步,就被贺疏雁暗暗拉住。
“贺姐姐?”小姑娘迷惑地看着身边略长几岁却显得十分沉稳的少女。
“玲月妹妹且稍等。”贺疏雁附耳道,“或许待会儿娘娘有事要寻我们说话。”
小姑娘将信将疑地歪了歪脑袋,听话地跟在了贺疏雁的身边。这副乖巧模样简直让人无法不疼到心里去。贺疏雁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哎,姐姐?”黄玲月眼尖地看见自己赠与贺疏雁的发绳,此刻正被缠在她那赛雪欺霜的玉腕之上,只是上面闪着银光的小铃铛却都一个不剩了。小姑娘诧异之下指着那根发绳惊呼了一声。
贺疏雁随之望去,脸色顿时一变。她急急在黄玲月耳边道:“妹妹,切勿误会。这并不是我不加以珍惜的缘故,实在是遇到了某些情况,姐姐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还请妹妹见谅。只是我所遇之事,现在尚不能对人言道。”
黄玲月懂事大方地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不会误会姐姐。毕竟若是姐姐不喜我所送的发绳,一早便将其处理掉了,又怎会只去了铃铛却还留下绳子呢?
我娘亲常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保守的秘密,除非对方愿意说,不然旁人并不好去加刺探。所以姐姐不告诉我也属正常。我并不会因此而生姐姐气的。“
说这小姑娘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贺疏雁心中颇有些感动,这种纯粹的赤子心肠,她这是有多久没有在他人身上感受到过了呀?“好妹妹,谢谢你。”贺疏雁微微福了福身。
然而她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之前为了方便逃脱而记下路线,这才将铃铛撒于去路之上。然而谁知之后峰回路转,自己竟然是从另一条路逃出生天,又被二皇子搭救,那些铃铛却是用不上了。只是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将其收回,却不知这铃铛上是否有特殊表记,若是被人拾去又是否会给黄家妹妹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问道:“玲月妹妹,你可能告诉我这根发绳上一共有多少枚铃铛吗?而那些铃铛上又是否有任何特殊之处?”
黄玲月皱着小脸,想了想说道:“好像应该是二十四枚铃铛才对。我娘曾说那正是对这二十四番花信风所制。至于特殊之处……”她想了又想,终于一击掌道:“是了,既然是对着二十四番花信风的,每个铃铛上都刻了不同的花形图案,不知道这算不算呢?”
贺疏雁琢磨了下,觉得似乎应该没办法从这些花型图案上来找出这铃铛本来属于何人。那便应该不会给黄玲月乃至黄家带来什么麻烦,当下便也放下心来。
果然,在众人即将散尽之时,涵墨女官从里面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对着贺黄二人福了福身道:“二位姑娘,娘娘平素需有人在旁念书方可安然入睡。今日奴婢和梓缨二人皆有他务在身,不知可否请二位姑娘暂代此事?”
黄玲月闻言不禁向贺疏雁投来赞叹的目光,仿佛在夸她料事如神。贺疏雁见状暗自好笑,也不去理会,只对着对方端庄地笑着颔首道:“故所愿也,莫敢请耳。”
当下涵墨谢过二人,之后便引着她们向内殿行去。黄玲月和贺疏雁跟随其后,也不管自己身后吸引了多少姑娘又恨又羡慕又妒忌的目光。
带着二人行至内殿之中,却见太后娘娘已换了家居常服,但依然目光炯炯,端坐于上,并没有半点要躺下休息的意思。
贺疏雁心道果然如此,所谓午休念书诸多说辞,无非是将自己与黄玲月二人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请来此处的托词而已。想来就那神奇消失的宫女一事,太后还有话要询问自己二人。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丝毫不敢有所怠慢,贺疏雁赶紧拉了黄玲月上前向太后行礼。
太后懒懒的抬了抬手道:“免礼吧。”贺疏雁觑眼看去,却见太后面色淡淡喜怒难辨。“赐座。”太后又吩咐道。
两人一并谢礼后端正着身子坐下,却也并不敢坐实,贺疏雁更是侧着身子略略倾向太后似乎在对她要说的话做洗耳恭听状。这本是贺疏雁前世里成为太子妃之后的习惯,这一生不知不觉中又被她带了出来。
太后先是疑惑的问梓缨女官道:“梓缨,你确实把慈宁宫上下所有人,不论杂役还是贴身宫女都一并叫到一起了吗?”
梓缨女官俯身道:“是,奴婢确实是按娘娘的吩咐将所有人聚集在一处,并且事先并未告诉她们所为何事。”
太后闻言眉头越蹙越深,转而向贺疏雁道:“雁姐儿,你可看仔细了,确实没有那个人吗?”
贺疏雁起身禀告道:“回娘娘的话,民女确实看仔细了。那人面目民女还历历在目,并不曾稍忘。此人绝对不在梓缨姑姑带民女二人见的那批宫女之中。这一点黄家妹妹也替民女证实了。”
“你是说……”太后的凤目陡然锐利起来,蹙眉道:“若是这宫女不是来自慈宁宫,那又是何方神圣呢?”
“民女不知。”贺疏雁低头道。
“我竟不知,哀家的慈宁宫竟也成了这种容人随便往来之处。”太后怒道。她声音虽不高,却满是威严,顿时慈宁宫中上下所有人皆跪地伏身,屏息静气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贺疏雁与黄玲月也同时站了起来。小姑娘还有些迟顿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却被早知她会出此状况的贺疏雁一拽衣袖,拉到自己身边一起垂首跪下了。
“雁姐儿,黄姑娘,你们且先起来。”贺疏雁带着黄玲月这么一跪,太后也顿时醒悟过来。只见她脸上不由流露出疲惫之色,一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则虚扶了二人一把,赶紧让他们起身。“这并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就坐着吧。”
贺疏雁这才谢了恩,带着黄玲月从地上站起,坐回原来的绣墩之上。
太后看着其他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宫女良久,最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起来吧。”
“娘娘息怒。”梓缨和涵墨异口同声道。
“哀家不怒。只是这事你们也得给哀家查清楚,总不能让这慈宁宫也由着这些宵小之徒来去自如。”太后面色清冷,缓缓道。
“是。奴婢必将尽心竭力。”两名女官叩首道。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抬了抬手:“起来吧,都给哀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