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韵早就算到他今日一定会来,便没有叫金盏熄灭灯油,就等着太子的大驾光临。
太子看着床上似笑非笑的贺凌韵,心底有些发慌,但长时间的帝王培训让他拥有临危不乱的本能,他轻哼一声遂而大刺刺的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
黑夜中幽幽的眼睛彼此对视,像午夜孤傲的狼群见到食物一般散发着绿油油的光,令人有些害怕,太子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太子妃这么晚了还不睡,想必是早就知道本太子要来了!”
贺凌韵轻笑一声,然后拿过红盖头缝缝补补,嘴里咿呀咿呀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这场面分外的渗人,太子有些恼怒,这分明是在回避,“贺凌韵,你休要在这装神弄鬼,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贺凌韵闻此,放下了手中的盖头,然后说道:“太子这话可说的太无理了,明明是你先闯入了我的房间,还要问我有什么话,太子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太子哑口无言,事情确实如此,确实是他偷偷摸摸的来到女子的闺阁,虽然那人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但是也于理不合,他着实有些气闷。
半晌,太子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你是真心喜欢我?”
说罢自己都笑着摇摇头,自己都不信,这样的话实在太荒谬了。
贺凌韵幽幽的望着他,沉默,往事渐渐浮现在眼前,他们还是年少时,她曾在宫中见过年少的太子,那时他和二皇子正在书房与太傅学习,一身挺拔,摇头晃脑的脑子便留在她的心中,她觉得一个男孩有如此认真学习的抱负,将来也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当然,这一切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她现在也一定是深爱着他,知道能嫁给他心中也一定是欢喜的,与之现在,殊途同归……
不能再想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她轻笑了笑,然后用自己都陌生的腔调说道:“太子这话说的,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了,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子有哪个不曾钦慕与殿下呢!”
答非所问,也罢,这个答案与他来说毫无意义,“无所谓,本太子只是想知道,你处心积虑的嫁给我,是何用意?”
太子微眯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贺凌韵,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贺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也越发的强大,以前父皇执政的时候,还能压制和平衡,如今父皇病重,他自执政以来,没少受到贺相的打压,明着是站中间,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背地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方铭琛,居然把贺疏雁嫁给了他,这一口气,说什么都咽不下去,如鱼刺在梗,难以下咽。
“太子,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把姐姐嫁给秦王么?”贺疏雁幽幽的说道,借着月光也难以看清她的神采,摸不清她的用意。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旁人都躲闪不及,偏偏贺凌韵这个女人要提起,太子很是恼怒,“哼,难不成你知道内情?”
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贺凌韵只是一个庶出的一个女儿,贺疏雁才是嫡长女,这贺府之中的秘密,一个庶出又能知道多少。
“那日,秦王来提亲,我在外面经过,听到了秦王与父亲的谈话,虽说父亲不怎么宠爱姐姐,但是言语间的那种关心还是有的,往日里,父亲珍爱的茶叶,自己都不舍得喝,那日却拿出了一大罐来赠与了秦王殿下,连姐姐自己都说,也没见父亲如此喜欢过谁。”不轻不慢的语调徐徐诉说那日的故事,当然,故事岂非这么点描述,截断在哪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太子听后果然心妒,他本就看不上秦王,但别人处处都觉得秦王比他好,无论是太傅也好,还是现在的贺相也好,都觉得秦王比他好,这一点让他尤为不满,而且贺相那个老东西,把他心心念念的贺疏雁都嫁给了方铭琛,这让他不满到了极点。
“姐姐大婚那日,想起来也是特别的漂亮,那十里的红妆,整个皇城都在议论,我也从未看见姐姐那么开心过,秦王也……”
“够了!”太子气急败坏的打断过,他猛地站起来,嫉恨使他蒙蔽了双眼,根本想不到,贺凌韵与贺疏雁的关系势如水火,又怎么可能知道她那么多事情,一切都只是断章取义罢了!
太子喘着粗气,瞪着贺凌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你我的大婚,一定比你姐姐的奢华一万倍!你就安心的在这,等着做本太子的太子妃吧!”
说罢便从窗户那离去了,贺凌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的摇了摇头,太子愚笨,这大熙真的能落在他的手上么?
待太子回府后,却是无法安睡,贺凌韵的话如魔咒一般环绕在他的周围,一直碎碎念,这个女人的心当真是猜不透,明知道他忌惮着贺疏雁和秦王,偏偏提起,如软肋一般,一提及便从控制不住自己。
明明那一切都该是他的,贺疏雁,他从年少时便惦记着,谁曾想今日会是这个结果。
一夜无眠,翻来覆去,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执着,对于贺疏雁的得不到,他注定一生都为此而折磨,对待抢走他心上人的方铭琛,心中也是越发的嫉恨。
嫉妒这个东西,一旦种下了种子,只要稍加浇水,便会如疯了一般狂长,长出枝叶,开的繁盛,缠住自己的心脏,如带刺的藤蔓一般,慢慢靠近自己的心脏,最终死于嫉妒……
如果非要说太子想要得到贺疏雁,倒不如说太子想要强过秦王,心里一直对秦王有个疙瘩,如肿瘤一般,日渐长大,贺疏雁只是一把剑戳破了一直存在的肿瘤,毒液腐蚀了身体,最终变得无法收拾,忌惮着他,害怕他的皇位有一天会变成他的,他的女人,他的皇位,他的一切,最终都会离自己远去……
另一边,三公主和艾萧终于在亲兵的护送下,抵达了皇城,二人刚到皇城便马不停蹄的进了宫,由于艾萧是御医,而且皇帝的病情愈发严重,所以刚一进宫他俩便“分道扬镳”了。
艾萧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皇帝的寝宫,刚推开门,便闻到了刺鼻的药味和臭味,周围的太监都捂着口鼻,这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可艾萧他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他一生习医,这种场面,他见到的太多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来到龙榻前,掀开床幔,皇帝的面容苍白且露着青色,这显然就是病入膏肓的病昭,老皇帝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听着脚步声,挣扎着张张嘴,却是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艾萧皱紧了眉头,这病情比他刚走的时候,不知严重了多少倍,照现在这个情况发展,怕是皇帝没有几天活头了,他环绕看了看四周,门窗紧闭,根本不能通风,难怪这个屋子里这么臭,这准定是太医院那些个庸医出的主意,肯定说什么,风寒入体,不宜开窗通风,这简直是放屁!
艾萧大步向前,直接推开了紧闭的窗户,阳光倾洒在屋子里,呼吸一下子就通畅了,可把守的太监却是连魂都吓掉了,忙连滚带爬的进来,一看见是艾萧开的窗,就跪下了,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啊!您怎,怎么就把窗户打开了呢!这太医院的王太医说了,皇上的病是风寒如体,经不住风吹的,而且,而且这皇后也下了死命令了,这谁要是把窗户打开了,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艾萧冷哼一声,十分不屑,摆了摆袖子说道:“哼,王太医,他算是什么东西,庸医,今儿我就是把窗户打开了,皇后若是怪罪,只管全推在我的头上,我一力承担!”说罢便去龙榻上查看皇帝的症状去了。
太监欲哭无泪,只好连跑带颠的跑去找皇后,艾萧看皇上的面容,舌苔发白,这是体内虚火的现象,身体消瘦,多半是因为食欲不振引起的,再加上长期不通风,使得肝火旺盛,而且他看见,这皇帝的身体大概不是每天都擦拭,这本不是什么大病,倒是日积月累,积累成了现在的状态。
艾萧摇摇头,真是庸医啊!这时,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站起身,抚了抚袖子高喊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然后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出现在了门口,高傲的看着艾萧,“听说,是你把皇帝寝宫的窗户打开的。”
艾萧面不改色回答道:“是微臣。”
“你好大的胆子,艾萧,本宫知道你是神医,皇上也信赖你,但是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王太医乃是太医院的总太医,辅佐过三朝皇帝,难不成,你觉得他会害皇上?”皇后伸出手指,怒目相视,而王太医此刻就站在她的身边,暗自冷笑着,他一早就看艾萧不顺眼了,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