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惊讶道:“什么?!贺相居然还没想好要支持谁做太子吗?还是他想做纯臣,抱紧父皇的大腿,以求新老政权交替都不翻船?可是本宫觉得贺相不像那种人啊。”
贺疏雁苦笑道:“家父究竟是怎么想的,民女也不清楚。前些日子单单是要从他口中套出他不会把民女许配给太子,就差点没累死民女。”
三公主闻言若有所思道:“既然贺相下决心不把你许配给太子,那么他应该就不可能是太子一派的。是不是大家到时候只要看你和那一系派别的人成了亲,才能知道贺相究竟是要支持谁吧?”
“没那么糟糕吧……”贺疏雁完全不知道贺方的政治谋划,只好苦笑。
“行了,先不说那些了。”清敏郡主打断两人这方面的交谈,“看起来贺大姑娘是真不清楚贺相的打算,我们再问,也得不到什么结果。而且那事,我们也未必真就关心了。殿下,还是和贺大姑娘谈谈我们关心的那件事吧。”
“说得是。”三公主直起身子来,倾向贺疏雁道:“贺大姑娘,你听好了,接下来本宫要对你说的,是后宫里一件极其隐秘之事。虽然事情不大,但是所造成的影响却很糟糕。这件事被皇祖母牢牢按住了,所以外面知道的人几乎没有。”
“本宫之所以要对你说这件事,是因为本宫觉得你是可以在这方面帮到本宫的人。但是这事到底非同小可,你可以现在思考下,到底要不要答应本宫来相助,从而听到这件事的全貌。”
“但是,你要记住,一旦你答应了相助本宫而听到了这件隐秘之事,就意味着你再不能中途变卦了。”三公主面色郑重地对贺疏雁说道。
鲜少看见三公主如此慎重,贺疏雁都不由紧张了一下,不得不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三公主刚才说的话。
三公主的用词显然十分严谨,仿佛是经过精挑细选般,才决定下这么些字词的。那就是说,那件事确实十分严重,严重到,如果要插手那件事的话,似乎就要顶着太后的怒火而上的样子。
贺疏雁自忖自己并没有能力相抗太后的威势,虽然承了三公主莫大的恩情,但似乎那件事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似乎……只能说抱歉了。
然而正待她准备惭愧地摇头时,却听见三公主又追加了一句:“当然,你若帮了本宫,本宫自然也不会白白要你的助力。本宫必然会竭尽全力让你心想事成的。”
贺疏雁闻言一愣,自己心想事成?三公主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事呢?她再看向三公主,却看见对方垂在自己这一边身侧的手捏出了一个“二”的手势,还微微晃了晃。
这个角度,从清敏郡主那里来看,是肯定看不到的。贺疏雁完全能确定这是三公主给自己打的暗号。难道她所说的让自己心想事成,指的是二皇子之事?可是自己对二皇子目前来说,除了承恩报恩的心态,似乎并没有别的期望啊。
除非……除非三公主明面上说的是自己,实际上指的却是二皇子。即是在说,得到了自己的相助之后,她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二皇子达成他的所愿。
这样听来,这个条件就变得如此诱人了……贺疏雁简直没有办法抵抗它。
“好的,三公主殿下,民女愿意全力一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那里说道。哎呀哎呀,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这完全不理智嘛!贺疏雁暗自嘲笑着自己,却全无半点后悔。
“好!本宫就知道贺大姑娘你是个爽快人!”三公主顿时高兴起来,伸手就要与贺疏雁击掌。
“贺大姑娘,虽然说我很感谢你愿意为我们以身涉险……但说到底,还是我们自私了,非要把你拉进这个旋涡来。我在这里保证,我段零陵一定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并且只要你有需要,我绝无二话。”
清敏郡主叹了口气,神色却没多少轻松,反而更因为把贺疏雁拖下水而显得有一丝沉郁。
“郡主说哪里话。”贺疏雁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两日民女承蒙二位如此关照,就单单是冲着三公主向民女开这个口,民女也绝对不会拒绝这事。”
说着,她心里却不由嘲笑了下自己,明明一开始是要拒绝的,结果还不是因为二皇子的缘故才应承下来,现在倒好,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只是自己之前的犹疑实在是太过丢人,所以能不提就不提吧。贺疏雁事后又好好想了想,发现自己当时虽说是要准备摇头拒绝,但是还真的很难把头摇下去。
所以……没准就是那个时候,最后也还是会一边感觉勉强,一边却应承下来吧。
“事情是这样的。”三公主那边却已经进入了陈述模式。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刚才本宫接连两次失态吧。”
“民女确实不明白。”贺疏雁坦然道。
“那是因为在本宫身上,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三公主一语石破天惊。
贺疏雁顿时愣住了:“殿、殿下?!”
“确实是。”三公主点头道,“你是不是觉得,像本宫这样,既深得父皇看重,又深得皇祖母宠爱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陷入到那种境地里去?”
贺疏雁只好点头道:“确实。民女觉得几乎不可思议。”
三公主伸手虚点了点贺疏雁的额头,道:“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以本宫的显贵来说,说是红透半边天也不为过吧。自然人后所遭受的灾厄,也比常人来得更多。”
“可惜,之前本宫没参透这个道理,倒是错怪了清敏这么多年。”三公主叹了口气,眼神愧疚,却不敢看向清敏郡主。
“相比,贺大姑娘你也有所察觉,本宫和清敏之间的关系怪怪的吧?就好像,既彼此仇视着憎恨着,又彼此关心着、维护着。”
贺疏雁顿时不知道该点头承认,还是装糊涂,一时无奈,苦笑起来。
三公主倒也并不在乎她的回答,只自顾自说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一件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候本宫因为体弱多病,日夜养在皇祖母的慈宁宫中。而清敏,也因为深得皇祖母的喜爱而时常来慈宁宫玩。本宫略年长清敏两岁,但是因为身体孱弱的关系,看起来反而比清敏还要小。”
“那时候慈宁宫里很寂寞,虽然有皇祖母,还有一干女官、侍女、太监等人,可是身份与本宫差不多的,年纪都差了些;而年纪与本宫接近的,却身份上又低了些。
根本无法和本宫玩到一起去。而本宫的那些兄弟姐妹,却又都纷纷避本宫唯恐不及,就好像哪怕停留下来和本宫多说一句话,也会被本宫的奄奄一息传染到一样。“
“除了本宫的二哥。”三公主充满怀念地回忆道,“另外,就是清敏了。二哥因为是男孩子,课业重,只能每日里来在皇祖母处见一见本宫,陪本宫说两句话,偶尔带着懵懵懂懂的小六——本宫是说六皇子,不是六公主。”
“也是在二哥的带领下,小六现在看到本宫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跑得飞快。只是小六太小了,没法和本宫说到一起去。
唯有清敏,那时候真的是日日夜夜地陪着本宫。即便是本宫发病的时候,她也敢爬到本宫的床上,自己也还瑟瑟发抖着,却偏偏还要搂着本宫说‘别怕别怕,清敏在这里陪着公主呢’。“
“这样听起来,清敏应该和本宫关系非常好对不对?”三公主忽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如此扭曲吧。”
“是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本宫和清敏关系非常好,简直莫逆。日日进出都是形影不离,皇祖母也笑话我们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其实如此平淡,以至于谁都不曾想过会酿成一杯至苦的酒,让我和清敏都不得不饮到今日。”
“本宫记得,那一日正是我发病之后。皇祖母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坐在本宫床边,喃喃地说‘三儿啊,今后你可这么办?祖母终究是要老的啊……你这样的身体,只怕嫁人也不容易……’说着,就哭了起来。本宫倒是无所谓嫁人不嫁人,只是看不得那么疼本宫的皇祖母流泪,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起陪着流泪,说‘本宫不要嫁人,就要陪着皇祖母’。”
“可是本宫那样说,皇祖母却就更伤心了。她一直反复念叨着‘祖母是会老的啊’,一边不停地流泪。本宫当时也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在一边的清敏爬上了本宫的床榻,搂着皇祖母道‘太后娘娘,您别伤心,清敏在呢。清敏以后会陪着三公主的。清敏会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