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郁孤回头说:“白鸟鸟,别回家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正撑得难受的她强作笑颜。
“龙湫山!”
“干嘛?”
“看流星雨!”
“啥玩意?!”鸥鹭眼前冒出一大排各色国产T恤衫。
“天文现象!不是某些电视剧!”
“好的,明白了!什么座的?”
“狮子座,大概下半夜3点,想不想去?”他抓着她的手走向电梯。
“去啊!!!”鸥鹭高兴起来,她还从来没看到过流星雨,要么是忙着忙着忘了,要么是坐在窗户边上守到时间却发现是漫天混沌,什么都看不见。
第一次赶上流星雨的时候,是在中学,不少学生半夜爬到宿舍楼顶去看,那时候的小城深夜没有光污染,应该是效果最好的一次,好多姑娘回来都热泪盈眶。可是那时候,她得在楼道里负责给爬上楼顶去许愿的情侣们望风。“好!!!要回家拿点什么吗?后半夜山上会很冷的吧?”一走出开着暖风的商场门,外面的冷空气就让她缩起了脖子。
“我早都装好了,泡这么难泡的妞,当然得提前充分准备!”郁孤拍了拍高尔夫的后备箱。
“喂,活动主题是天文现象!能不能有点尊重科学、敬畏自然的精神啊!”
“上车!”郁孤给她打开了车门。
车开到龙湫山里他们首次试排恋爱戏失败的地方,清寒彻骨的夜空还是一片寂静。鸥鹭站在外面四处张望了一阵,还是觉得后背生寒,躲回了车里。郁孤把前排座椅放平了,说:“还早呢,躺会,伸伸腿。”
她搓搓鼻尖,小心地在副驾驶位置躺下,放松了一下发酸的腰。“可是流星雨的时间不会那么准,错过了怎么办?”
“白鸟鸟,你以为我今天是随便洗的车么?”郁孤关上车里的灯,指了指擦得干干净净的天窗。
“十分不好意思,我根本没看出来洗了车。”躺了一会,她担心地问:“可是我们万一这样睡着了怎么办?”
“那放点音乐提神吧!放点应景的!”
鸥鹭拿出手机来鼓捣了一番,沮丧地说:“在这我连不上网。”
“那你来唱!”
“我唱歌不好听!”
“我忍着!快唱!”
“真的不好!”
“白鸟鸟呀嘛吼嘿,来一个呀嘛吼嘿!要应景的!”
还要应景的,鸥鹭望着车顶天窗外的夜空搜肠刮肚。
“Starry–starry-night…”
“不要这个,太娘!”
“Let’s–go-for-a-walk,you-and-me.And-if-we’re-lucky,we-can-see–a-star-fall…”
“不要,太嗲!”
“Paint-the-sky–with-stars,only-night-will-ever-know…”
“不要,太假正经!”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一闪一闪亮晶晶,这个行了吧?!”
“连幼儿园的歌都搬出来了?!白鸟鸟,你掌握的怎么都是些国外陈旧过气歌曲啊?!”
“这么挑剔!我都说过我唱歌不好了!”鸥鹭不高兴地翻身背对着他。
“哪有鸟唱不好歌还闹情绪的?!回过头来!”郁孤伸手拍她的肩膀。
“自己唱去!”
“白鸟鸟,别生气啦!再不回过头来就把你吃了,喵!喵!”看她不动,郁孤开始挠她的胳肢窝。
“我又想起一首来,你不准乱打岔!”鸥鹭按住他的手回过头来。
“好,你唱!”
“让你气得不想唱了!”鸥鹭又背对着他。
“好吧,来,让总裁捋捋毛!”
“你别!讨厌!”还没来得及回头推他,郁孤已经挤到了她这边座椅上,从背后死死抱着她。
“嘿嘿,你自己侧过去腾出位置来的!活该!”
没办法,就是这么不争气,每次被他一抱气就消了一半。她在他怀里小声说:“总裁,你知道我为什么掌握的都是这种歌么?”
“为什么?”
“其实这是时代发展的结果。”虽然看不见郁孤的脸,她还是回了回头。“当年还没有mp3的时候,只能买磁带听。我兜里能用来买磁带的钱又不多,就只买英文的,告诉自己没有乱花钱,是在学英语——也这样告诉我爸妈。”
“所以有用吗?”
“有啊。我最厉害的时候,一盘磁带的所有歌都能从头到尾默写出来。其实这也是匮乏吧,就那几盘磁带一遍遍地听,当然会记住。现在技术发展了,想听什么上网随便找,反而再也没下过这种工夫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别笑!我上了大学再回家之后,又去那个店买磁带,发现磁带全变成什么网络十大劲歌金曲了,质量特别粗糙。虽然过去也是以盗版带为主,但是质量真的没有这么差。那天我回家路上就哭了,觉得磁带的时代快要结束了,我的少年时代也快要结束了。”
郁孤挪动了一下身子,说:“我也有过这个感觉,中学时候买的CD都放在家里落灰,好多年不去拿出来听了,扔又舍不得。本来打算去找几张来放在车里听,想想还是算了,让它们原封不动地在那里吧——那些CD当时摆得都有顺序,按我自己喜欢的程度排起来的。一旦打乱了,现在可能排不回去了。可能人小的时候真的会对一些事情特别认真、特别执着吧。”
“是啊,能拥有的东西有限,就特别重视。”
“嗯,我就泡一个妞,特别重视!”
鸥鹭忍着眼眶涌上来的一阵热,找到他的手握着。他把手抽出来反过来握着她的手。
“Once,as-my-heart-remembers,
All-the-stars-were-fallen-embers.
Once,when-night-seemed-forever
I-was-with-you.”
挤在角落里侧躺着,气息并不顺畅,她也不确定自己很多年前记住的歌词今天有没有流失殆尽。但她还是小声继续唱了下去,一定要把这首歌唱给他听,反正他答应她唱得不好也忍着听了。他没有打断她,还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因为心绪激动,声音也跟着有些抖,她还是尽力吊着嗓子唱下去。
“How-far-we-are-from-morning?How-far-we-are?”刚唱出最放得开声音的这一句就卡壳了,到底还是很久没听这首歌了。后面的都记得,就紧接在这句后面的那一句想不起来。她僵在那里,拼命在大脑里找着能塞到那个位置的东西。郁孤也在那里等着。
“想不起来了。”她沮丧地放弃了。
“没关系!”郁孤揉了揉她的头发。“也该下车准备了,别把正事忘了。”
她点点头,爬出车外,帮郁孤打着手电,看着郁孤在地上支相机。
“先把手电关一下。”
“好。”
“再打开。”
“好。”
“拿着这个灯到那棵树下边去,我看看效果。”郁孤给她一盏手提灯,指了指远处的一棵光秃秃的树。
“好。”鸥鹭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鼓捣什么。
“提得高一点。”
“好。”
“再到那边那棵树去试试。”
“好。”
“回来刚才那棵树来吧。”
“好。”
“回我这儿来!”
“好。”
她的中跟鞋在草丛里走稍微有点不方便,里面穿着裙子,现在开始觉得有点腿冷了。流星雨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她有点后悔没有坚持回去加衣服。可是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流星可能下一分钟就掉下来,这时为了回去拿衣服错过流星太遗憾。
“反正还没开始,先自拍几个玩玩!”郁孤拖着快门线,揽着她的肩膀站在镜头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自拍合影,竟然也没梳下头收拾下外貌。早知道要拍照,真应该回家换身衣服——虽然也没什么水平很高的衣服可以换。想着这些事情,鸥鹭拎着那盏手提灯,配合着郁孤想出来的各种造型,笑着笑着总是有点想哭。
“你先在这,我看看效果去。”按了十几张之后,郁孤绕到相机后面。
“怎么样,我也想看!”鸥鹭站在镜头前,活动着两脚。
“不怎么样,不让你看!你看了会暴力袭击总裁的!站在那儿不许过来!”郁孤皱着眉头摆弄着相机。
“是我形象不佳么?要不我回车里化个妆去?”鸥鹭冻得干脆原地跳了几跳。手里那盏灯的热力范围太小。
“重来一张!”郁孤走到她面前。
“好吧,等下,我收拾收拾。”鸥鹭伸手理着头发。
“什么都用不着。”郁孤搂着她的腰,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微微发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