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下午的街上静得出鬼,能关门回家的都回家过年了,根本没什么可逛。只不过是这五个营养良好的青少年往屋里一堆实在太挤。姐弟几个百无聊赖地绕着小区转着圈儿。今天大伯抱怨小辈都是些女孩子不能帮忙干重活,去年这时候可是在说幸亏是一屋子姑娘长大了都会嫁走,要是一屋子小子到时候都带回妻儿来,自己得去租个操场包饺子了。
白鸽走在前面甩着胳膊,回头说:“鹭姐,你就真能这么快就笑出来?白斗鸡这个名虽然很好笑,但是就有那么好笑?!之前说了那些有的没的你就不生气?”
“谁说的我笑就是开心啊?”鸥鹭踢着脚下的石子,说:“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强行歪楼罢了!奶奶还在那里,赶紧装傻充楞地哄着笑一笑,效戏彩斑衣嘛!”
“哟,这倒不是白鸥鹭,该叫白熙凤了!”白鹤打趣了她一句。
“叫刀白凤吧,好嫁个王爷!”
“鹇妹妹你也学得这么嘴坏!”鸥鹭回头瞪着白鹇。
“哟,鹭姐急眼了,肯定有情况!鸽子姐,鹭姐诬蔑你教坏了我!要不哪来的‘也’字?”白鹇一溜烟跑到白鸽背后去藏着了。
白鸽突然来了兴致。“哎,趁着现在就咱们几个,赶紧互相说点实话!小鹰,从你开始!如实交代,你有没有谈恋爱?!”
“不告诉你!”白鹰两手揣在裤兜里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了?”白鹇从白鸽背后探出头来。
“没有!”白鹰摇了摇头,嘴是硬的,心是虚的。
白鸽失望地上前拍了拍白鹰的两肩。“说实话!就凭你还想骗得了你这四个邪恶的姐?!”
“你肯定是套我的话,回头再告诉我爸我妈去!”白鹰甩开白鸽的胳膊,傲娇地回了一句。
“哟!你倒高看我!我得多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才敢再跟六婶说话!得多勇敢坚强?!到不了那种境界!到不了!”白鸽一听见提六婶,立即转身走远了几步,连连摇头。
“小鹰,过来!”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白鹤坐在花坛沿上,伸手招呼着白鹰,说:“二姐有话说。”白鹰顺从地挪过去,白鹤拉着他坐下,说:“今天没想到吵这么厉害。但是不管怎么吵,到底是一家人,以后还要一块过日子。你是男孩子,得明白是非。”
“我明白。”白鹰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
鸥鹭在白鹰另一边坐下,说:“其实我们也理解六婶,平时心里也很苦,一年也就过年能全家聚齐,找到些优越感,嘴上多说几句有的没的,我们不介意。”
“鹭姐那是你不介意!我介意!我特介意!”在一边生闷气的白鸽走回来嚷道,“小鹰你也是,爷爷奶奶老觉得你是老幺、是小孩,你就真觉得自己是小孩啊!大家都忙着你一个人躺那里玩?!我其实本来也没这么大气,都知道六婶一直谜之自豪。可是我今天在厨房里削了半天土豆择了半天韭菜,才过来坐了一小会,一把瓜子都还没磕完就说我不干活!你一个大小伙子从来了就在沙发上躺着,看见大伯搬东西屁股都没动一动,她怎么不说你?!该不该说你?!”
“我说呢!原来是为这事啊!来,鸽子姐,消消气!”白鹇伸手挠着白鸽的肚子,说:“唉,不怪你气量小,鸽子才多大个肚子!还是鸡肚子大一点!就是叫白斗鸡好!”
“白鹇你滚!我揍不死你!”白鸽跟白鹇闹在一处,追逐着绕到花坛后面去了。
“要说搞‘老莱娱亲’这一套,还是白鹇最在行!最会揣着明白装傻!”鸥鹭摇了摇头。
“要不她也是白白闲着嘛!”白鹰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哈哈哈,小鹰平时话不多,偶尔冒出一句还挺给力,本来还以为你不像我们这么贫嘴贱舌的!”白鹤被逗得前仰后合。
“一家兄弟,哪能幸免!”鸥鹭拍了拍白鹰的肩膀,说:“小鹰啊,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刚才大家的话都说得不好听,但大是大非你得懂。我们不计较六婶,你也不准记恨四婶,咱们姐弟更不要因为长辈摩擦情分淡了。”
“四婶就是这么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逮住谁的错处都狠命说,到帮人的时候也是真出力。再说你今年也确实闹得有点过头了,你三姐平时回家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不说让你劝着你妈,你倒是自己让她省省心、让她多有几件可高兴的事情好不好?!分数不要紧,可以慢慢来,可是不能胡闹嘛!”
“什么好事?你自己给我讲来听听!”鸥鹭转眼盯着白鹰,白鹰不说话。鸥鹭叹了口气,说:“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听到四婶说的那几句话我也大体猜得到是怎么回事。青春叛逆期人人都有,甚至说离了这么一个时期不容易长大。很遗憾,咱们家是个特别传统、特别保守的人家,长辈们只认可规规矩矩、好好读书这一条路。我们四个书读得不错,但是到底不称爷爷的意,总嫌我们没生成男孩子。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虽然是被家里宠着,我理解,你压力很大。”
“鹭姐,那是你理解!我可没理解,他这学期光和小兄弟们一起玩去了,哪来的压力!”白鸽放过白鹇,从花坛后面大步流星赶了回来。“我倒觉得该给他点压力了,家里钱紧张的时候他是一天也没赶上,从来没过过拿考试成绩换点零花钱的日子!我看啊,小鹰就是让六叔六婶惯的!六叔自己还在贪玩,百事不管!六婶看你就觉得你哪儿哪儿都好,错全是别人的!”
说到这里,白鹇也凑过来,一边躲在鸥鹭后面,一面伸头问白鹰:“小鹰,六叔今天哪儿去了?二伯值班,我爸去看叔爷爷还没回来,六叔这一天没露面在忙什么呢?”
“说买酒去了。”
“买酒买到这会子?!店都关了,他还没回家?!肯定又是用买酒当理由,在外面躲着打牌吧!”白鹤不客气地说。
“所以啊,六婶明明是心里有气迁怒外人!我首当其冲!”白鸽噘着嘴指着大家的鼻子点了一圈,恶狠狠地说:“你们啊,你们,今天所有人都冲我来,小鹰没怎么说话,我放过他。你们都得给我发大红包!”
白鹰摇了摇头,坏笑着说:“你们现在可服‘沉默是金’了吧!”
“好好好,给你发红包,你先别打岔,让你三姐把话说完行么?”白鹤拉着白鸽到自己身边坐。
“我哪里不让鹭姐说话了?”白鸽噘着嘴刚坐在白鹤身边又跳起来,“鹭姐,你评评理,白鹰小朋友今年每周六都要请他的好兄好弟们吃饭,每周六都是他请,借出去几百块钱就收回20来!别的都打水漂了,是这群人这么值得你稀罕,还是别人瞅准了你傻?我们当年吃个驴肉火烧都得狠狠心好不好!叫我看,就该扣你零花钱,每天就给三顿饭钱,别的没有!”
“哎,鸽子,你不记得那个年龄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么?一旦有点预算外的花费,不敢问家里要的话都是从饭钱里省!这样的话,先把小鹰自己饿垮了!”
“你们够了啊。”白鹰不太高兴了,声音却不大。
“好,大过年的不多说了。咱们在外面呆了这半天也怪冷的,我赶紧说下我的意思。第一,我倒是觉得人生的确不是只有念书升学这一条路……”
“啊!对啊!不该鹭姐来劝,鹭姐跑得最远,连国外都去过了,妖魔鬼怪见得多,所以连这小混蛋在你眼里也成端庄的了!”白鸽丧气地拿眼翻她。
“别打岔!”鸥鹭不理会白鸽,接着说:“但是你得知道你不想念书的话想做什么、怎么做。我岂不知道街上摆摊卖水果的那个兴许比我挣得多,但是我自问没有那份胆子和头脑,也从没吃过那样的苦!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觉得想做什么,说给我们听听,要是有一点谱,我们也还是愿意支持你。我们几个都是从小规规矩矩的,你要是能另辟蹊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