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关上卫生间门,她赶紧扑棱一下翻过身,把自己的地盘占回来,长吐了一口气。大概真空包装的食品在剪开袋子的那一刻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她扣上第一颗扣子,不知不觉已经满身都是冷汗。抬眼看了看闹钟,4点10分,还有一会可以睡。她闭上眼睛,心口窝却也像是被抓了一下一样疼痛——他到底还是给她把尊严留下了。
上一次两个人整夜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呢?一算也好多天了,还是“派大星”头一次变成“小蜜桃”的时候。想起那天的相似情景,她拉过被子捂上了脸。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两个儿童文艺作品人物腻歪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是温暖甜蜜的成分居多。那天的气氛却不一样。可能因为衣料薄了,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量都更清晰地透进皮肤里来,他的吻里也更多了一些欲望和征服的意味。那天晚上,吻到忘情之时,他猛地翻身压住她,伸手去撩她的裙角。睡裙本来长到膝盖,在被窝里动了几下之后早就缩上去一大截。他手一碰到她大腿,她就吓得蜷缩起来。看见她的反应,他对她笑了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恢复侧躺的姿势,抱着她哄她睡觉。第二天早上再吻她的时候,他很注意地避开了所有会引起她紧张的部位,只轻柔地抚摸她的臂膀和后背。
那个夜虽然还是如常安睡着过去了。但她至今记得欲望袭来时候的迅猛。喷在她耳边的滚烫的呼吸,几乎要把她挤碎的凶狠的拥抱,还有那羞于想起的抵在她小腹上的坚硬。现在去回想那时候的情景,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当时亲眼看见了一只斑斓猛虎。
她知道这是错觉,当时没看见猛虎。是她过后回想这件事的时候,自己给它附会了些许诗意。
能把猛虎收伏回去的人,夫复何求。
所以也就是那天早晨,她认真有了把自己给他的想法。
其实他真要做什么,她没有办法。如果他坚持要求,因为她爱他,到底会服软——哪怕不服软,力气上也拼不过他。虎要吃人,人又不是武松李逵,有何办法?但他一直坚持克制着自己,等她自己来迈出这一步。
“菩萨慈忍,虎无能为。”
他肯尊重她,肯把主导权交到她自己手里。
可她是怎么处理的呢?
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
她叹了口气,自己真是“二十四史翻遍,千载奇人未有”。
那天已经有了“舍身饲虎”的想法,可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就被后来的一些顾虑搅扰得又悄悄收起了这份心思。到底还是杂念太多,没有干竹刺颈的那份精诚。“于时大地六种震动,如风激水,涌没不安。日无精明,如罗侯障。天雨众华及妙香末,缤纷乱墬,遍满林中。”在想这种问题的时候想起佛经,真是该死。可是拿这几句话用来形容高唐一梦,难道不是妙极么?
她翻了个身,现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虽然她所见的郁孤像是一个成天嘻嘻哈哈、不长心不长肺的家伙,然而实际上他睡眠很浅。今天他是折腾一路累了,真睡着了,才把她挤成了真空大虾。往常自己在他身边沉沉睡去的时候,他未必也在睡着。
所以早上总是他先醒,所以他会知道她一夜没怎么翻身,所以他可能很熟悉她睡着之后的样子,刚才那一番装死也许根没本瞒过他。
她苦笑了一下,瞒过瞒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不管她睡着还是醒着,只要他醒着,他就管得住自己不去破坏自己的原则。再说第二颗扣子解开了也没什么意思,她里面还穿了件10块钱的吊带背心。
还是睡一觉,养好精神,去好好想想怎么继续克服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心理障碍吧。这是正理。
刚刚合上眼睛,就听见外面有行李箱轮子的声音——怎么,又要像上次那样,自己悄悄溜走么?现在天还漆黑一片,他父母又不在西岩,这是闹哪样?她心头火起,一掀被子爬起来,拖鞋也没顾上找就奔出了房间。
外面卫生间门缝里露出一丝灯光,隐约看见他的背影,那里弯腰摆弄箱子。
“不许这样!”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因为看不太清楚,停晚了撞在他身上,光脚板踏在硬地板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狼狈。
“宝贝,你……别慌!”
“不许你这样!不许自己跑掉!知不知道这样让我特别难过?!为什么老是要趁我不知道时候,自己偷偷跑掉?”她死死地搂着他的腰不放。
他没有转过来,只是摸了摸她的手背,安慰她说:“不跑!我不跑!去睡吧,我一会就过去。”
她还是贴在他背上不松手。她知道对他来讲跟她一起睡并不轻松,反而得多花不少力气去克制欲望。可是这样她也不能放他就这么走了。他在身边的这份温暖安心不是每天都有,既然来了就不能放他溜掉。
“宝贝,乖,回被窝里去吧。我不走!不骗你!”他又拍了拍她的胳膊。
“不许这样!”她不敢撒手,她要亲自把他拖回去。
他叹了口气,把她的手从腰上拿开,无奈地说:“宝宝啊,我就想开箱子找条内裤!这你都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