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万物复苏的清晨,朝阳还未东升,天元国帝都奉京城大街小巷内,鳞次店铺已早早开张,人声鼎沸。
左相府门前两列柔柔的柳树沐浴在温暖的晨曦中,迎着和煦的微风,轻轻地舒展着身躯。
偌大相府阁楼应接不暇,奴仆成群,主卧门前,十名丫鬟端着梳洗用具恭候着传召,可见其主人地位之崇高,非一般富人可比拟。
然而奢华的寝卧内,位高权重的当家男主人正穿着一身亵衣半跪在床前为打着哈欠的妻子穿绣花鞋,动作轻柔小心,好似深怕弄痛了那只小脚。
“快点,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我和郑夫人的行程,你就等着暴风雨来袭吧。”岳香茹用食指懒懒的揉弄太阳穴,虽已四十有五,却依旧不减年轻时风采,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若不是眼角无法掩盖的少许皱纹,真看不出是位四旬之人。
“呵呵,为夫哪敢耽误夫人的大事?”不就是约好和郑梁栋的夫人去逛庙会吗?他一会还要上朝呢,当然,这话皇甫司晨是打死也不敢脱口的,宠溺的仰头望向爱妻:“夫人,是这么穿吗?”
岳香茹嫌恶地垂眸看看,惺忪的眸子瞪大,‘啪’抬手就是一拳头甩了过去:“你白痴啊?我都还没穿裤子你就先穿鞋,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一个书呆子?”
“哎哟!”在一国之君面前威风凛凛的老人被打得滚倒在地,揉着刺痛的脸颊坐起,瞪向岳香茹:“你大胆!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皇甫夫人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笑话一般,倾身凑近坐地上的丈夫眨巴眨巴大眼:“哟呵!你是在恐吓本夫人吗?”说着就举起拳头摇摇。
皇甫司晨按捺住心中狂怒,像吃了哑巴亏一样上前笑着把女人的鞋子脱掉:“为夫哪敢?不过夫人,以后咱能不打脸吗?您看为夫好歹也是贵为丞相,门生众多,带着一脸的伤上朝,我多没面子?”
“哼,那得看你表现,都进来吧。”岳香茹扶扶胸前一缕青丝冲外喊道。
‘吱呀!’
一与二位主人年龄相仿的妇人带领着十个婢女陆续进屋,大伙无表情的撇了一眼半跪地上为夫人穿鞋的男人,好似见惯不惯,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这个家谁最大?当然是夫人,因此女人的地位永远在男人之上。
一个个奴婢都趾高气昂的,某婢女将脸盆重重放到桌子上,冲皇甫司晨冷声道:“相爷,您得快点,若是水冷了,凉着夫人,奴婢可得劝夫人家法伺候了。”
“先放着吧,夫人,来,穿裤子。”皇甫司晨拿过一条绿色丝质长裤为爱妻套好,堆笑问:“夫人,今儿个庙会肯定很热闹,您可得万分小心,若是碰到什么登徒浪子记得提为夫的名字,定不敢有人再欺负您。”
岳香茹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轻抿:“不碍事,有你陪着嘛。”
皇甫司晨心里咯噔一声,动作更加迅速:“夫人,江山社稷为重,为夫还得上朝呢,且马上皇上就要过寿了,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下次,下次好吗?”
‘咚!’茶杯被狠狠放到托盘中,下一刻抬脚就踹向了男人的胸口,起身单手叉腰指着再次倒地的老东西咆哮:“下次下次,每年都是下次,结果次次都要拿皇帝过寿当借口,皇甫司晨,你当初娶我时说什么了?说什么不上朝也会抽出时间陪本夫人散心,结果除了晚上能在床上见到你,白天什么时候陪过本夫人?”
“噗!”丫鬟们都掩嘴偷笑。
皇甫司晨捂着胸口咬牙,你就横吧,逼急了本相哪天就休了你。
岳香茹早已怒火高涨,她都向郑夫人夸下海口,这次老东西一定会陪她逛庙会的,结果又是下次:“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岳香茹当时可是名动奉京,多少富家子弟排着队等着娶老娘?知道一开始老娘为什么看不上你吗?”
“为……为什么?”皇甫司晨不解,还别说,真是那么回事,当时岳家女儿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红颜?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才给拿下。
“因为就你这种朝九晚五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给我幸福安乐的日子,相爷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本夫人情愿找个能时时刻刻守着我的乞丐,也不愿意过这种一年四季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人的日子,是你自己说会每天都陪我才嫁给你的,结果呢?生老大的时候,你忙,生老二的时候你还忙,生老三的时候你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如此一听,皇甫司晨的确觉得委屈了对方:“生老大的时候,先皇钦点为夫去接见外来使臣,我哪知道恰好就在那天你就临盆了?生老二的时候不是刚巧许多地方逢天灾吗?为夫得帮着解决,生老三的时候……”
“闭嘴,我懒得听你解释,皇甫司晨,你就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大骗子,花言巧语把老娘骗到手了,就一年到头见不到人,你倒是聪明,知道晚上钻本夫人的被窝,把老娘当什么?青楼里的妓子吗?”
皇甫司晨快速爬起来,摆手道:“夫人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为夫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为夫从没起过纳妾的念头,凭这一点,您就能看出为夫有多珍爱你了。”
“哈哈哈哈!”岳香茹捧腹大笑,后又沉下脸挖苦:“你倒是想纳妾,谁跟你啊?也就本夫人瞎了眼才会被你给骗来,再说了,你满肚子江山社稷,恐怕纳妾的时间都没吧?试问一下,普天之下,有几个女人肯不被迎娶就乖乖躺床上给你为所欲为的?”
“总之为夫对你,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三个儿子,生哪一个时你在旁边陪着的?生哪一个你伺候过我一天月子?皇甫司晨,我现在看到你就来气,要不是年华已去,老娘早休了你了,废话少说,今天你若不陪我逛庙会,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要跟你合离。”岳香茹没得商量的坐正。
皇甫司晨目瞪口呆,合……合离?都老夫老妻了,还闹合离,什么都可以忍让,唯独关乎社稷之事,让不得,同样黑着脸上前为女人穿衣:“孙子都有了,你也不嫌丢人,夫人呐,咱就别闹了成吗?”
“你就说吧,陪不陪。”
“夫人,若是寿宴出了差错,咱天元丢人不是丢到别国去了吗?这种事,不可怠慢,夫人你这么通情达理,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这么说你是非要去宫里不可了?”岳香茹没想到这老东西心这么硬,气煞她也,说来也怪,他明明就很怕她,可一旦与江山百姓挂钩的事,真是打死他,他也不会低头,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朝廷上,连一滴滴都舍不得给她。
皇甫司晨也很无奈:“为夫也很想多陪陪夫人,可一国丞相,身负重任,若每日都陪夫人游手好闲,为夫有什么资格身居高位?您就消消气好不好?听话,为夫今日早点回来好不好?”
岳香茹见他态度坚决,便挑眉:“怎么?皮又痒了?不怕本夫人的岳家拳了?”
“岳香茹,你不要太过分,本相在朝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上在本相面前也得礼让三分,你别不知好歹,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告诉你,要本相弃社稷不顾,不可能,即便你打死本相,本相也还是那句话,威武不能屈。”
末了抬起手中女人用的梳子,一把给甩到了地上,堂堂大男人,成天拿些女人的玩意儿,像什么样子。
嘿!她这暴脾气,咋就这么控制不住呢?岳香茹怒极反笑,边挽袖子边冲大伙道:“姐妹们,都出去,既然他想死,本夫人今天就成全他。”
大伙依旧掩嘴偷笑着走出,无一人肯上前说好话,甚至还帮忙把门关好。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