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极乐弥留”的了解信息,目前为止我只是停留在这个阶段。
如果我想要明白得更多,就必须再次去到类似于纳兰亭实验室的地方,而不是类似于冯白所在的小牛山。
因为纳兰亭的地下实验室比作是“工厂”的话,小牛山这边最多算是一个“加盟店”。
他们共同的交集是实验室中的产物,但从可操作的程度上来说,弄明白“工厂”要远比眼下这个“加盟店”重要得多。
如果能再一次去到纳兰亭的实验室,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小白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信息,我是这么以为的。
具体的时间我没有注意,我来不及去看陆仪留给我的那只手机。
因为冯白的办公空间在那时变得很凉,我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在下降。
而且目光所到之处的物件外观开始变得有些闪烁,耳朵的声响仿佛是电波受到干扰之后发出的滋滋声。
我意识到这个办公空间内的“拟构”有了变化,是不是正在被损坏我不好确定,但是变化是百分百在变化。
随同着变化的,还有我眼前的冯白。
她如果还算是冯白的话。
也许是“拟构”正在消失的缘故,冯白的模样又有了变化。
除了两只章鱼般的眼睛之外,冯白身上有许多部位和四周的物件外观一样开始出现闪烁。
并不是我眼花,但我视野中包括冯白在内的几乎所有东西都仿佛是在褪去“外衣”。
冯白至少这一点并没有骗我,她的确不是用自己本来的样貌来面对陆仪和我,也许除了陆放之外的所有人都没见过她现在的真正模样。
那应该是依靠“拟构”才有了之前的冯白。
而现在随着拟构的消失,现在的冯白如同是一个被拼凑起来的“零件”一般。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冯白现在的模样,可以的话,我会认为她和她座下的“轮椅”是类似的构造。
被剥除“外衣”之后的冯白已经不再是像个怪物,我觉得她就是一个怪物。
一个被“极乐弥留”和小牛山诡异设备同时作用之下的怪物。
至少从模样上来看,她那时更像是个在我审美观里属于丑陋程度的怪物。
冯白仍旧是在掐着我的肩膀,像是个被僵化的人物模型一般,但一直没有对我做更进一步的伤害举动。
而我从被她捉住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尝试用力去挣脱她的束缚,但效果并不好。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是我在蛇昙沟地下实验室遇到奥斯西时的时候。
我还能记得躲在暗处的奥斯西时突然变得坚硬如枯木树干一般,我还记得纳兰亭曾告诉我奥斯西时已经没有了身体。
当时我不太理解纳兰亭话里的意思,而现在联系被他们称之为“分子装”的玩意和小牛山的“拟构”,我觉得纳兰亭的意思很可能是指奥斯西时已经把自己的身体改变成了“分子装”的状态。
我根本不用理会分子装的原理构成,因为脑袋清晰冷静如之前的冯白,她也没能理解“分子装”。
我只需要知道现在的冯白处在和奥斯西时类似的“分子装”状态,即便还不完全是,那也属于正在接近。
冯白的肢体关节处开始像是数个挣破了“包装”的肉条一般延伸,这又让我想到了“章鱼”。
纳兰亭实验室中“制造”出来的章鱼。
在我感觉到腰部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之后,视野中自己的腰部出现是冯白的一只脚。
一只仿佛是挂在衣架上器具一般的脚,那只脚的伸展很不自然,像是冲撞之后发生的骨折。
而也是在此时冯白卡住我肩膀的双手也开始出现了晃动,胳膊的上下两部分出现了位移,关节处“涌现”出来的肉条变得比之前的还大。
仿佛是木偶肢体之间用“丝线”牵连住一样,冯白现在的这个状态很接近一个扭曲着肢体的木偶。
而且像是个被组装出来的怪东西。
她一定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这样处于暴走的状态不知还会持续多久。
我依旧在奋力扳动冯白已经嵌入我双肩肉里的手指,除了很疼之外,我并不惊慌。
在那时,我像是观察一件纳兰亭实验室中的试验品一样去盯着冯白。
把冯白那时的状态比作是拼凑出来的零件并没什么不妥。
耳朵里忽然出现了一阵刺耳的耳鸣声,这让我的注意力开始没法集中,想到的是别的事情。
所谓零件,是为整体的“制造”服务而生。
小牛山这里的“拟构”刷新了我的认知,让我几乎对所有的东西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信任感。
我在怀疑所有人事,但实际上我最该怀疑的是我自己。
因为现在的我,是那些人从“工厂”“制造”出来的存在。
我差点就忘了这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所有人一样,竟然会对“制造”这个词理解得如此习以为常?
也许是在我嗷嗷待哺之前就已经根植在我潜意识之中,也许是在我成长成熟之时经历的世事变化之内。
似乎没有人会怀疑周围,对和自己有着一样构造手脚身体的其他人有过一丝毫的怀疑。
我想起在蛇昙沟地下实验室里,纳兰亭曾说过的一句话。
作为个体和周围人之间的区别不是体重和模样这些外在,而是内里的自己。
纳兰亭并不是针对我说的,也没有特地停顿下来就此长篇大论,她只是极简地略过,仿佛这是一种常识。
一种区别于我们的认知常识。
冯白解释说内里的意识是记忆的集合,而意识又构成了我们的灵魂。
在她看来我们的记忆不同,而且各自选择记录在大脑内的记忆信息也不相同。
抛开她想要找到开启记忆宝藏钥匙那种在我看来并不靠谱的事不提,在冯白的意识里,记忆最终代表的是灵魂,那正是我与她之间最大区别的地方。
小牛山这里给我展示了许多,冯白也费尽口舌对我说到现在。
不过事情还远没到百分百确凿的地步。
我没有证据和资格去质疑冯白和小牛山,甚至于最后能否推翻纳兰亭所说的内容,距离那一步还很遥远。
尽管如此,我还是从冯白那里多少了解了一些奥斯西时著作里的内容。
所谓内里的自己,无论意识又或者是记忆,冯白和她所追随的理论导师奥斯西时一样,都称它为“灵魂”。
灵魂。
这并不是什么新词汇。
任何人都应该听过,但又在无意识地劝说着自己去到信与不信的边界两旁,来回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