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
夜色浓厚如墨。
时间已经是在晚上的七点半左右,我结束了和冯白的对话,现在正在下山的路上。
小牛山这一带的山道修得很好,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山道路灯,因为这里是一处自然山景,所以还在间隔不多不少距离的山道外侧位置设置了观景平台。
正处末秋,还不算真正入冬,山道两旁还有许多开着白花的树,我不知名,只是感觉路灯外的地方除了这些白色的花之外,就如同是黑黑的幕布。
我看不到星辰和月亮,夸张点说,连山道上的其它动静都听不太清楚。
能清楚地起伏在我的脑海中的似乎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
从冯白那间宽广的办公空间“逃”出来之后,我已经记不清我是从那个喷泉广场怎么跑出来的,以及现在我究竟在这条山道上跑了多久。
直到感觉体力快不支,我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时我趴在山道旁一处观景平台的栏杆上,前后望了望,确信四周只有我一个人,这才敢松下紧绷的神经。
我开始在脑海中慢慢推移自己没多久之前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冯白所说,越是远离小牛山,记忆也就越是会被剥夺。
脑子在我停下脚步思考的最初,真的是有些混乱。
不过也许是心理一直暗示“会被剥夺”之后的作用,因为我在混乱了一会之后,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似乎是因为我的记忆极度依赖现在这个身体的状态,当它处于体力消耗过度状态的时候,连脑子仿佛都不再运转。
而随着体力慢慢恢复,回来的记忆不止是小牛山的,我还有别的其它发现。
体力恢复一些之后,我感觉越来越渴,嗓子似乎都快要冒烟,想要喝水的强烈欲望伴随着轻微的晕眩感让我有些想吐,一股寒凉忽然就传遍了我的全身,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冰窖似的。
不过这种奇怪感觉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体力被消耗。
还有我之前受到的惊吓。
时间往前推到我和冯白最后的那一段对话。
也许我早该意识到怪异之处。
比如冯白会这样与我进行仿佛是在教授我一些“知识”一般的对话。
她的话实在是太多。
而我之前一直弄不明白冯白要对我说那么多的意图,仅仅只是招揽我,让我留在这里么?
又或者是为了让我把小牛山这里的信息带出去?即便他们要避开陆仪,那么找那个伊警官或者干脆随便找个外来的游客不就可以了么?还有冯白经常外出的丈夫陆放,如果冯白的目的是想把小牛山散布出去,总是外出来回小牛山的陆放不正是个最好的人选么?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一幕,我觉得冯白只会是个啰嗦的中年女人,因为自己女儿的安危而处处警告一个陌生的男子今后要远离她的宝贝女儿。
冯白在那时已经不是我初看到她的模样,她不再是一副镇定自若。
可能是药物导致她的状态出现了问题,让她变得不太正常。
而一切始于下山前那段交谈的最后。
冯白给自己最后喂了一次药,她喘息的模样完全像是个积郁成疾的顽固病患者,看起来似乎极度依赖她服下的那些药。
我在问她那是什么药的时候,冯白支吾着没有回答我。
那时我就猜到了一定是“极乐弥留”,即便不是,也是与之相关联的药物。
我夺过那些药,然后戳穿了她。
“不完全是,它只是去掉毒性衣壳之后制成的药剂,”冯白仿佛被人揭开了短处一般,立刻反驳我,而且显得有些慌乱,“数据说明,直接服用极乐弥留,没有人的身体能承受住,这是……”她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多余,连忙再改口道,“总之,我尝试了不该尝试的东西,得到了报应……我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希望你留下来,帮帮我……”
冯白的话告诉了一些信息。
而且她在当时再一次邀请我留下来,我不记得这是冯白第几次这么提起。
被“三顾茅庐”般多次的邀请之后,我并不觉得感动,尤其听到她话里提到了“实验数据”,于是我就开始严重怀疑四周。
冯白这个覆盖着由西格玛射线的办公空间,如果不去触碰其中的细节,会“以假乱真”到分不清拟构的存在。
我不禁怀疑这么做会有何意义,这里如此设置的缘由让我感到费解。
紧接着,我听到了冯白那时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还算是正常的人话。
“拿过来!还给……我……”
她想立刻拿回我手里的药物,似乎很不愿意那东西被我拿在手里。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冯白她其实并不需要轮椅。
并且我很快就知道了那个轮椅有别的作用,就如同我在之前同样看过的一款。
我在蛇昙沟地下那个诡异得如同发生了穿越一样的记忆之旅,在它的最后一部分见到了奥斯西时。
他当时与我对话辨识出我不是纳兰亭,也是坐着轮椅。
我一直都没有在意这样的细节,在我看来那只是个给腿脚不方便的人提供行走便利的工具而已。
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之后,似乎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里充满着西格玛射线,也就充满着拟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