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在等冯白的话,手上的笔在白纸上点了好一会,还没听到一个字。
抬头一看冯白,她的情况看起来并不算多好,虽然气色看上去并没什么异样。
她在吃药,但有些反常。
虽说经历过急救,也不应该一次性吃下这么多药,我看她接着剧烈咳了几声,之后再吃了一大堆的彩色胶囊药。
花花绿绿的如同是糖果一般,而她这种吃“糖果”的方式,也许只有贪吃的小孩才会这么吃糖果……冯白的身体一定出了问题,我马上意识到这点。
而造成她身体如此的原因,我觉得小牛山“功不可没”,但事实上冯白的回答让我感觉她在回避这个“事实”。
“冯医生?你吃这么多药……身体还好么?”我问她,那可不是糖果,而且是药三分毒。
“没事……老毛病了,来这里之后变得更差了,我们可以继续了,当然,如果你对你的前组织不感兴趣,”冯白摇摇头,没有说原因就是“小牛山”,而是转移了话题继续道,“那么我们可以跳过它。”
“……”我的眉头皱了皱,心道你都开了个头,还说跳过?
冯白让我感觉有些磨磨蹭蹭的说话方式,让我想到了古修之,嗯,可恨的居高临下,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我注意到冯白以“前组织”这么称呼我和光明会的关系,这说明陆放之前说的可能是真的。
因为任务失败,我已经被他们除名的事情似乎是真的。
“说吧。”我示意冯白说下去,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光明会”的名字。
但是我很想听听冯白的版本和纳兰亭告诉我的究竟有什么不同。
然后我听到冯白对我说到了光明会。
因为之前听纳兰亭提起过光明会,所以我对冯白现在说的内容,理解得很快,而且在听的同时比较了冯白和纳兰亭所说的两个版本。
佣兵集团、地下组织,在冯白和陆放的眼中更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怖组织。
我记得纳兰亭告诉过我光明会不仅仅有雇佣兵,而在冯白他们看来光明会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雇佣兵组织。
这是认知范围大小和程度的问题,相比较而言,冯白和陆放像是不明具体真相的道听途说者,而纳兰亭仿佛是亲身参与过了她话里的所有内容一般。
虽然夸张,我也不知道纳兰亭会如何去做到这点,但我就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冯白提到雇佣兵集团会把“我们”当成杀人的工具,而纳兰亭说过杀人只是他们的其中一种手段而已。
在纳兰亭的口中,这个组织团体现在几乎已经是个隐藏在世界版图内微缩世界般的存在。
所以在这点上我和纳兰亭的观点类似,尽管我没有见识过光明会,但我同样觉得,他们并不仅仅杀人。
冯白没有提到它的前身是一百多年前刺客组织的遗留,不过她也说到了这个组织极具隐蔽性。
肤色和人种并不足以用来区分他们,因为他们遍布世界,伪装生活他们平时最常用的手段。
因为伪装性很强,渗透入生活中,所以这似乎是陆放需要花这么长时间调查我的原因。
他从半岛调查我至今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月,我没有察觉过陆放的跟踪行径,一次也没有见。
脑海中闪过这个意识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在“修行正远”时候的一件事。
当时我和罗丹正打算第二天去蛇昙沟,我记得我似乎是发现了一个穿着大衣盯着我和罗丹所在地方的不速之客。
只不过后来那个不速之客悄悄离开,我没与他近距离看过。
而且因为和艾米拉的几次“巧遇”,我早就已经把那个大衣男人当成了是艾米拉的相关人员,我以为他是因为艾米拉的缘故才来盯梢我和罗丹的。
现在看来,我的想法也许要改改,虽然那个大衣男是艾米拉手下的可能性不小,但当我现在把陆放的穿着和身形联系到那个人之后,我开始觉得大衣男极有可能是陆放。
暂时把他当作是陆放,我在听的时候,同时纸上记下了这一笔,在光明会之外的空白地方画了些关联线。
至于关于光明会是如何运作的相关内容,冯白并不能像纳兰亭一样说得那么详细。
也没说到他们的伪装是细分到通过诸如“家庭”和职业等等这种微小单位个体,这些人都是安静存在于许多地方。
如同一颗地雷,我是这么以为的。
冯白的话里同样提到了光明会的雇佣兵会被注射药物,她称呼那种能够强化身体结构和系统的药剂为“病毒”。
似乎和纳兰亭所说的病毒“疫苗”之类的说法很接近。
不过她给了我一个更为具体的名字——“极乐弥留”。
纳兰亭说光明会挑选合适培养对象的时候,只说了种入“病毒”,并没告诉我是“极乐弥留”。
我有些头大。
印象当中的“极乐弥留”是纳兰亭和奥斯西时用来维持身体状态的药剂。
如果是“病毒”,难道说他们一直都在以毒攻毒?难以想象这样的存在,但是想到这两位如今已经是没法用正常情况定义的存在,也许“极乐弥留”并不是冯白以为的那样是病毒。
而且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又一次误会了冯白想要隐瞒自己身体病因的行为,因为她对我坦白她的身体是因为自己尝试了“极乐弥留”,而她之所以不能离开这里,记忆似乎不是最主要的。
那种被她们称作是“毒品”的“极乐弥留”才是真因。
我记得先前在笔记上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没有去到蛇昙沟,所以我一直都有些怀疑我除了在纳兰亭那里之外,还在什么地方也见过听过“极乐弥留”的名字。
可能在某个地方,对这四个字留下了深刻印象。
至于是在哪里,我已经不像最开始在半岛时候那样,一直逼迫自己去奋力回忆。
那样做的结果只会让我的记忆更加得混乱,所以我放弃了这得不偿失的糟糕办法。
我觉得冯白在说到关于她刚来小牛山的时候,有一句话很有意思。
她说我们的记忆其实一直都是在欺骗着我们自己本身,从大脑发育不完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她认为记忆一直都是存在于大脑中,而且是被遮盖的状态。
这和冯白坚定的“宝藏”理论很相似,层层叠加的记忆被埋藏锁住。
冯白认为当她弄明白那把“钥匙”的存在之后,她就能打开记忆宝库,可以在某种特定环境下把那些记忆重新唤起。她说了一堆的唯心主义猜测,但我还是把这些提炼了一下,记录在了纸上。
听上去这有些像是岩石化石的层层相叠的现象,冯白的想法如果能被理论证实是正确的存在,那么就会相当有意思。
也许会掀起一股头脑中的记忆考古之旅,我这么瞎想着。
钥匙,记忆覆盖。我是这么记录的,
除了这些之外,冯白告诉我的其它关于光明会的内容,其实都在纳兰亭的框架内,她果然只是后来追随奥斯西时“迷妹”般的存在,而她追随的奥斯西时还在纳兰亭身后。
我一开始对这样的结果早有想到,并不是太惊奇。
如果不是这一路的遭遇,对纳兰亭这个家伙,我恐怕会这么以为:纳兰亭带着一个疑似她女儿的助手,躲在蛇昙沟的地下。
她仿佛是个神神叨叨而且是被关在地下很久的抑郁症兼妄想症患者。
老实说,这次我希望我以为的内容是错误的。
因为纳兰亭如果没有对我说谎,她对我说的那些“大实话”,才是对我来说更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