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感受到的气流似乎给了我一线希望,可我不清楚,这股气流的重新出现意味着什么。
难道说是再次将我吹飞?还是拉住我飞向头顶正在下降的火球?
或者再来一股寒流将我冻僵?似乎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无论什么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现在对我来说,纠结于如此一个浩大的工事是怎么建造的,已经毫无意义。
我能感觉到双脚之下的气流越来越猛。
看起来,寒流用不了多久还会再来一次,仍旧无计可施的我貌似要把脱离这里的希望寄托在未知的寒流上面。
那根本不靠谱,面对火球又或者是寒流,我都渺小得像是一只大象脚底的蚂蚁一样,
不过,现在和我之前被固定的处境有些不一样,因为头顶的火球照亮了这个空间,让我对周围的情况多少还能掌握一些,至少是从视觉上来说,我现在能接收周围的信息,不再是个睁眼瞎。
四顾之下,我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现在所处位置的金属圆环,以及我的位置上方直到火球所在位置的这段距离内的所有的金属圆环,它们和我之前看到的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区别是在这些金属圆环上,有几个黑乎乎的矩形洞口,而且这些洞口似乎是均匀分布在金属圆环上,看上去两两之间的间隔距离都差不多。
所有的矩形洞口没有凸出在金属圆环上,而像是内陷的凹口,并且它的边缘有许多凸起的树根状纹路,这让它看上去像是金属圆环上被什么东西撞击出来的洞口一样。
也许是之前我的注意力被火球分散,所以没有发现金属圆环上还有这样的矩形洞口。
又或者是因为金属圆环本身就有这样的区别,都有可能。
那可能是我仅有的逃生希望。
我努力想去扳动被吸附固定的那些“切片”,可还是挪不动,似乎只有依靠高温才能让它失去磁性。
可如果要依靠高温,就意味着火球必须靠近。
直到火球靠近之后,我才可以脱离现在的“固定”,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再次下坠。
或许再次下坠之后,我又会被新的圆环吸附住,再一次变成现在的这种处境。
然后再等待一次如此的火球循环。
乐观地说,即使我不会被火球融化,我到底也是会被折腾死,这个黑乎乎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个无底洞一般。
真是个糟糕的循环,如果我能飞就好了……我的潜意识甚至开始了我可以像超人一样飞出这里,然后一拳打破这里如同牢笼一般的封闭,如此这般妄想总是会在人意识模糊的时候产生。
时间给我的感觉似乎都开始变得缓慢,热浪已经不温和,它们变得和之前一样灼痛,我抬头看过去的瞬间不得不低头。
因为和之前一样,刺眼的火光让我不得不闭眼去让开如此刺目的光线。
它耀眼,带着要融化这里所有一切的气势而来。
我只能从眯眼的视野缝隙中,瞥见我头顶带着矩形洞口的金属圆环个数越来越少,这意味着也许下一个火球,就是由我这边的金属圆环而形成。
被吸引住的“切片”又开始松开,然后在分子装的掩护下,我和自己预期的一样,开始下坠。
虽然情况依旧糟糕,不过这至少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这里不是什么唯心神学所描绘的熔岩地狱,因为这里的一切仍旧遵循着我所熟知的物理定律。
只不过这里的一切,工事巨大,对仿佛是一只蚂蚁一样的我来说,我称之为地狱一点都不为过。
而在这个“地狱”中,如果还能找到一个能让我在失望情绪中提神的理由,我觉得一定会是纳兰。
她在我这次下坠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
我从下坠的时候开始,视野一直的朝向都是头顶的火球,所以纳兰睁开眼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这是我在这段让我蛋疼菊花紧的诡异逃亡中,第一次看到纳兰的双眼。
背对着火球的强光,纳兰与我对视的双眼处在更加黝黑的暗影之中。
一只眼瞳是血红色,另一只则是除了黑之外分不清眼瞳,也许整个眼睛都是黑色的。
我不知道纳兰的醒来,这对现在的我们能有什么帮助,但我在发现这点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就开始疯狂地闪过各种场景画面,这个脑袋仿佛在下一个瞬间被填满了无数的东西。
我像是看到了几个不同的人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片段。
也许代表着我真的要完蛋了,所以才会在那一瞬间前后,回光返照地在脑子里闪过这么多的场景画面。
最后跳进我脑子里的画面是那个巨大的红黑眼球体。
然后我感觉到气流变得猛烈起来。
在我呆滞的目光当中,那团巨大的火球出现了变化。
它开始消失,与此同时发生的是从金属圆环上的那些矩形洞口中,冲出了水流。
而在火球消失的时间前后,几乎所有的矩形洞口中都有了这样的变化。
水流越来越大,汇聚在一起,对我来说除了感觉到它铺天盖地般的威力之外。
在触碰到水流的一开始我还能感受到些温暖,不过,很快在那之后就变得寒凉,它们很快就变得和之前通道内的洪流一样凶猛。
这说明这里连接着通道,我的猜想并没有错,我一定是从通道断层到达这里的。
那些由温暖变得冰凉的水,也许就是将通道冰封的洪流融化之后产生的水流。
而将冰封洪流融化的,现在除了这里的火球之外,我想不到还能有别的存在。
最后汇聚的水流,终是熄灭了燃烧的火球。
在火球消失的时间前后,光线逐渐消失。
也是在这阵稍纵即逝的余光之中,我注意到了原先火球的方向,正有无数的颗粒状物体朝着我这边掉落过来。
如同下雪一样,一切像是突然起了一阵卷带着无数“杂物”的风暴,它夹杂着冰凉的水流,朝我这边压了过来。
与此同时,我才意识到这次的气流不再是从我脚下的方向而来,而是来自火球的方向。
冰封的洪流、炽热的火球,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什么管道内的垃圾,被冷冻然后再被燃烧。
现在则是和燃烧过后的残渣混在一起,或许等待我的是立刻被冲进下水道之类的存在。
我的想法和四周紧接着陷入的一片漆黑一样,下一个瞬间,我的脑子立刻就没有了思考的余地。
因为水流和那些“杂物”混在一起,在气流的强烈冲击下,仿佛化身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高压水枪似的。
我意识到我也许比这里的“杂物”更糟,因为我还被吸附在金属圆环上。
水气流混合的冲击,和我后背的“分子装”形成了拉锯,我这才感受到“分子装”似乎是连着我的脊柱。
而此刻用不了几秒钟,我的“脊柱”就要被扯断。
原以为我被冰冷的水流掩埋,即便眼睛仍然是睁开的,也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不过,我的眼睛里却能捕捉到一个红点。
然后我感到后背的拉扯瞬间消失,我飞速地和水流一起因为冲击而移动着。
“分子装”连接着我的脊柱,要么脊柱断了,要么是因为分子装被弄断。
我还有意识,这说明断的并不是我的脊柱。
不过这个意识并不强烈,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觉自己是在高速旋转着,晕眩感让我的意识越来越混沌。
我只知道我在水流中,去向不明。
啊……感觉真是很糟糕,如同是被人冲进了马桶一样。
但这个晕眩到仿佛脑子都要被甩出去的过程,并没有让我的呼吸太难受,我的体感和残留的意识告诉我,纳兰似乎在对着我的嘴巴,她在给我输送着空气。除了这些之外,漆黑之中的那只红色的眼睛,让我记得更为深刻。
到底持续了有多久?我完全没有意识,一小时?还是一天?又或者过了几个月?
时间的跨度感对我来说,还是没法分辨得很清楚。
以至于到我最后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完全不信自己是真正的醒过来。
这可能是在纳兰亭记忆时空中来回之后落下的后遗症。
我对出现在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抱有着怀疑,而且是强烈的怀疑……不过,我现在是困惑。
困惑感在我视野完全清晰之后,就换来了一巴掌。
然后我感觉到现在的阳光有些刺眼,已经是大白天。
在我揉着眼睛的同时,我就听到了罗丹连珠带炮般的说话声。
“刚才那一个巴掌是你害得本姑娘折腾得半死!现在还要让我来找你!我差点都报警了诶!我不管!那条船上的所有的费用!都必须你来出!”罗丹可能是看我在发呆,她的怒气又上涨了些,转手再给了我一个耳光,“这一个!是对你的不告而别!不!负!责!任!”
在罗丹说话的时候,我大概看清了周围,这是个没什么奇怪点的房间,普普通通,似乎除了我和罗丹之外,里面没有第三个人在。
蛇昙沟地下室、纳兰亭、泄压阀的逃亡经历我都还历历在目,这些总不会是我的幻觉或者梦境之类的吧……我这么猜测着,而且如果我的这个猜测是真的,我觉得我对此表现出来的绝不会是庆幸,更多的是一种惊慌。
而且罗丹刚刚说的话,让我听得十分迷糊。
我只有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努力梳理我仿佛被灌了一脑袋水之后的记忆。
脸上因为那两个耳光,被打得火辣辣的,不像是在做梦。
但我记得我有过的经历当中,触感是不能被当成是衡量真实与虚拟的标准。
况且跳跃式的场景画面对我来说早就不陌生,我在经历那些记忆时空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类似于这种的转换。
所以我还不太相信罗丹的出现完全都是真实的。
耳旁继续传来罗丹的话。
“喂!被打,你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你还是个男的么?!你找那个客栈是个什么混蛋地方啊!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那里就是个……是个干那种事的地方!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放在那边的!?”罗丹叉着腰的模样看起来,真是让我觉得很亲切。
我对来蛇昙沟的那晚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那差不多是在过河的时间前后所发生的事。
这些我倒是一点都没忘,虽然脑袋现在还有点疼。
我当然知道她刚刚吐槽说的是庞才俊母子开的那家客栈。
老实说,抛开胖嫂和庞才俊之间的尴尬母子关系,那家客栈在我的印象当中,差不多就是个高级点的鸡窝。
我那晚把罗丹放在那里,确实有点不太妥当,但是我也没想那么多,因为当时要急着去追艾米拉。
对了……艾米拉……她去了哪里?我的脑子里立刻闪过泄压阀被关上的那个瞬间。
艾米拉……应该已经被压成肉饼了。
“艾米拉……她在哪?”我认定这个事实,但仍旧对罗丹发出尴尬的提问。
不过尴尬的人只有我自己,罗丹只是表现出来对我的嫌弃和不悦。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们私奔了呢!喂!你们到底去哪里了?!老老实实地交代!我要知道你所有的事!一个字也不许骗我!喏!”罗丹说着从地上的背包里,取出一只小皮包举到我的面前,然后摇了摇她手里的手机,这么说道,“你偷我的手机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里面是什么?你们偷偷摸摸就找到了这个东西?”
偷手机还怎么跟你提前说一声……罗丹果然还是那个脑子粗糙的罗丹。
而且她并不知道艾米拉的遭遇,所以也不会理解我现在对艾米拉心存的愧疚和不安。
我捂着脸,没怎么听进去罗丹的其它话。
但是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个小皮包上面。
如果没记错,那是纳兰随身携带着的,里面装着的是纳兰亭让我带出来,将要交给古修之的工具。
这说明,我的经历属实,并不是在做梦。
“纳兰,她在哪?!”我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这么问罗丹。
“纳兰?!她也在这儿?”罗丹的反应似乎有些呆滞,但是立刻像是反应了过来,“咦?!你怎么也会认识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