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还是糊里糊涂的。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经历了一堆足以让我困惑很久的场景画面。
我经历着数不尽的慌乱。
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我甚至强烈地去期望我会得到什么指引。
比如说小说或者影视剧里那样,无论在什么时候面对未知都能表现出来镇定的人,他们通常都是主角,自带上帝视角,能看透所有一切,即使穿越到了异世界,他们也能风生水起,理解和运用所有遇到的东西。
但实际上,我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懵逼的状态,并没有人来主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靠我自己去理解,去不停地猜测。
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是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沮丧,疑问和遭遇使我的内心强大。
现在最奇怪的地方,是在哪里?
我还惦记着纳兰亭所说的“五分钟”时限,可现在已经渐渐觉得,自己似乎回不去了。
奥斯西时在听我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他停顿了几秒,可能是在思考。
“未来……”他喃喃自语。
“是,未来……一百多年后,公元2017年。”我回应他。
“难以置信……那就是说你现在可能真的变成了一种电波,”奥斯西时告诉我一个消息,听着像是个噩耗,“我认为她说的灵魂就是指那些电波,人的脑子很奇特,它们像是块磁体一样,朝着外面不停发射着信号,你能懂我说的么?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懂。”
脑电波么?看来纳兰亭说得没错,古修之的那些理论是以奥斯西时的作为基础研究发展出来的。
“不,我懂。”我告诉他在我的时代,脑电波很正常,已经被大家所熟知。
这令他不可思议,而且让他变得激动起来。
“很神奇!所以说现在变成了一种电波,我是说,我一直怀疑她就是由不同的波段构成的,所以她能找到这些灵魂,我认为她说的灵魂就是指那些电波,果然,人的脑子很奇特!”
他在思考,这令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注射了药剂,又喝了酒,早就该是个嗑药的酒鬼了。
“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存储在我们神奇的脑子里,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证明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是的!所以没错……没错,她的所有研究都是基于这里的,”奥斯西时兴奋异常,指了指他的脑袋,目光似乎流露出难以自抑的光芒。
“她说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带有某种古老的种族记忆,很古老的某种仪式,我的意思是你得把这个时间提前到很早很早之前,也许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这个说法,我很认同,”他耸耸肩,“真不甘心……她一定已经从我们的脑子里知道了很多的秘密。”
奥斯西时愣在轮椅上,他保持了一个瞪着眼睛的状态。
人的内心总有一道无形的屏蔽,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去穿过它。
所以也不知道奥斯西时他在想什么。
他又在思考,而我则是保持着沉默。
我现在的五感明显,和之前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为何我不再是个“摄像机”了……这片纳兰亭让我回来的时空,原本并不应该包括我。
一定从哪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从哪里开始了呢?
我努力回想着,找到了一个分界点。
地下溶洞内的“红眼球体”,它里面的那种红黑流质曾经缠上了我。
而在当时我觉得我是一种不存在的存在,虽然我在那时不是太明白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但是那东西发现了我,随后我就回到了蛇昙沟的地下,见到了真正的纳兰亭。
然后,变化已经在无形之中产生。
这样的解释是我能找到的最合理的一个。
尽管所有的事都不是能用合理性去解释的。
我可以接受让我变成这样的所有古怪条件,但始终让我感觉困惑的是,会变成这样的意义。
如果一切没有意义,那才是让我感觉最糟糕的事情。
仔细梳理一遍。
我觉得我似乎是从2017年的蛇昙沟被纳兰亭带去了那个地下溶洞,然后沾上了那种红黑流质。
而纳兰亭告诉过我,正因为有这个红黑流质,所以我才能通过纳兰亭的协助出现在她的记忆时空里。
我很确定我不属于这里。
但如果纳兰亭告诉我的都是真的,那我就面临着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
我似乎是被困在了这个跨度一百多年的循环之内。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猜测。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奥斯西时的声音,他终于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噢!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我不得不停下来,把过去的东西……一些,总之需要梳理一下,”他这么解释给我听,又问我,“可我以为,那种脑电波只是能在地域上传播,你却说是跨越了时间么……这太神奇了,我猜你是没有构成的,比如身体之类的,你一定没有,对么!?我这么说吧……你可能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在灵魂的状态,我这么说对么?”
“这身体的确不是我的,”我摸了摸纳兰亭的身体,点点头但是否认了其中的一部分,“但我并没死,我是穿越过来的,你懂穿越么?我是从未来过来的,是被她领到这里来的,而且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边干嘛……”
“你是第一个能让我不知所措的家伙,足以证明你和TA们完全不一样,总之,我为之前的说法道歉,那有些过分,我说你们是她的狗,显然你并不在此列,那些TA们虽有有灵魂,也有颜色,可TA们并不属于他们自己,但不一样,”奥斯西时对我的看法有了改观。
“听着,”他继续说道,“我不会完全把你说的当成是胡说,你说你是从2017年的时代来的,那么……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奥斯西时接着问我。
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我长大了嘴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
“你可以慢慢说,好好回想一下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组织一下,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骗子,也需要组织一下自己的逻辑。”奥斯西时有意这么说,他的话里表明了他仍然持有的怀疑态度。
的确如此。
我该怎么回答奥斯西时这个问题呢?我刚刚在心里的一瞬间想到的答案有很多。
但是都很片面,因为我即便生存在2017年,对那一年的世界仍然是属于很无知的那一部分人。
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连出生地现在都分不清,刚刚找回自己名字的我,要来给奥斯西时介绍一段一百多年漫长时间过程的世界发展史么?
真这么做的话,一定会压力斐然。
即使什么都不考虑,那我也得有一大本厚厚的世界大事记才能说得出来,世界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事件发生,我就算只是把有名的被大家熟知的事情说出来,也要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更别说还有更多的是我没法知道的内幕。
我从没想过怎么去和别人介绍这个世界,仅仅是刚刚在脑子里闪过的这些不可能,就已经让我感觉到很沉重。
世界还真是复杂啊……我不禁摇摇头。
“怎么了?”奥斯西时看到我摇头,问我。
“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如实回答他。
“你如果是夸夸其谈,我可能会觉得你是个骗子,不过,现在,嗯,听上去你能真一点,说点什么吧,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总会有一个结果,”他这么对我说,“未来,她怎么样了?成为了所有人瞻仰的存在了么?是么?告诉我,是这样么?或者,你告诉我,你是否听过人们歌颂过奥斯西时的名字?!”
那双眼睛现在透露出期盼的目光。
奥斯西时的话提醒了我,我并不用知道得太多,因为每个人似乎永远都只关心自己的那一部分。
我只要告诉他纳兰亭与他变成什么样了就可以,而这个,也是我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其中一部分内容。
关于我所在的那个世界。
“你们仍然活着……”我用这句话开头,把我在蛇昙沟地下见到的一切,告诉了奥斯西时。
“发生了什么……该死的……究竟……那会是我么?我怎么会对她动手……我是那么尊敬她……天……”
说完这些,奥斯西时开始托着下巴。
他的目光呆滞,牢牢盯着一个地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奥斯西时的转变也许并不是因为玛利亚,而是因为我,我的脑子里突然想到这点。
我猛然意识到我必须停止我愚蠢的行为,因为我很可能已经改变了未来的发展。
而且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身体有了变化。
首先是在双脚上,它们不再听从我的意识,对我意识的命令变得不闻不问。
其次是胳膊与双手,它们很快也变得不能动作。
紧接着我感觉到我变得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绝对不会……”奥斯西时似乎是思考之后发出的宣言一般,他看向我,“我会取代她的,这并不是说我要干掉她,听着,我和她不一样,看来她在未来也仍然不打算透露她的任何秘密,而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全部告诉你们所有人,我会乐于同世界上的所有人分享那些神秘,那将是属于整个人类的,”
如果有镜子,我一定能看到我现在拥有的是一张毫无任何波澜的脸。因为我已经连一个表情也控制不了,我只是在僵硬着表情。
最后连眼睛也不能再眨。
我除了视野中的奥斯西时之外,连自己数秒钟之前还能感觉到的呼吸起伏也消失了。
“你瞧,这就是我一直在尝试得到你们帮助的缘由,你们有一段时间内掌控着她的身体,我们可以合作。”
他的想法似乎仍旧是那个想把纳兰亭秘密公布出去的奥斯西时。
“我知道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唯一,但是能契合她灵魂的身体并不多见,我们只要把它们都找到,你猜猜会发生什么?我或许可以控制住她,让她不再乱跑。”
奥斯西时并没发现我的任何不对劲。
“为了表示诚意,现在我对你坦诚,”奥斯西时说着渐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原来不是残疾,这又让我感觉意外。
然后继续听他说道,“我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变化,我能感觉到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十年前我或许就该老死,可我活下来了,我觉得我现在年轻了二十岁,而且还在变得更加年轻……”
奥斯西时的表现似乎充满着能量,我能看到后面他的嘴唇还在持续地吐字发声。
可我现在已经听不见。
我的听觉消失了。
没给我准备的时间,也没有任何的提示。
我看到奥斯西时接着朝我走过来,并且伸出手。
但是很快视野变暗,直到全部为黑。
漫长的黑再度袭来之后,我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仿佛是在告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就能回到蛇昙沟的地下。
或许我存在于这里的目的,就是告诉奥斯西时那些话,让他发生变化……我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四周完全漆黑,可我的意识仍然未消失。
而且仿佛是出现了一道地平线。
它在慢慢变宽变亮。
直到完全变亮之后,我的视野很快恢复,不过却不能再做任何的举动,这似乎告诉了我,纳兰亭回来了,而我可能重新回到了“旁观者”那样的状态。
现在的场景很糟糕,看上去像是谋杀现场一样。
视野里的所有人都被章鱼一样的动物缠抱住,他们都已经不动。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章鱼搂抱的画面,蛇昙沟地下看到了许多,所以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那几十个被缠抱住的人,应该已经死了,从我的角度来理解的话,我觉得凶手可能是纳兰亭。
这是怎么了?
视野这时出现了移动,奥斯西时出现在我面前,他不再是轮椅状态,看上去可能最多只有三十多岁。
奥斯西时的双手正抱着一个像是“电锯”一样的设备。
我很快意识到场景一定发生了跳跃,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时候。
这该死的五分钟为什么还不结束……我吐槽一句,早就不想再待在这里让我一直处于被动的时空。
奥斯西时看到这里的一切,脸上一开始也出现了惊恐的神色,但是很快就回归了正常。
“有必要做到这样么?”奥斯西时问道。
“你是在质疑我么?”我再一次听到了纳兰亭的声音,不温不火。
“不……不是,我尊敬您,只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每天面对的是什么,”奥斯西时说着指了指上面,我的视野回过头去之后,看到了那个还处在水晶中的“红眼球体”,“他们只是阿道夫派来协助我们的,他们和我,和你都不一样,也许可以放过他们的……”
“不是我做的,乌鲁,”纳兰亭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她先前用的是“玛琳小姐”的身体,我还没见她这么做过。
“是它们找过来的,还记得么?”纳兰亭问他,“很多年前,它们也来找过你。”
“……”奥斯西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记得,那些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