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亭的这句话很管用，它戳中了奥斯西时现在的软肋。
“是的，没错，我不会开枪……”奥斯西时用枪狠狠地砸中那些藤木桌椅，他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这个老头看起来也挺暴躁。
要不是知道他也曾经是个搞科研的，我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臭脾气的坏蛋变得年迈起来而已。
“这不是威胁，乌鲁，我是在帮你。”纳兰亭这么说道。
真逗，在我看来明明就是威胁，她竟然还能辩解得这么脱俗。
“别把我当白痴！该死的混蛋！你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该死的，还以为你和他们会有些不一样，一样的混蛋……随你的便吧，无所谓了，我已经无所谓了！”奥斯西时看来也不瞎，他这么叫嚷着，而且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无所谓。
因为他很愤怒，愤怒的人，往往都是太在乎的表现，如果奥斯西时能和纳兰亭差不多一样的表情，我就不会这么认为。
“但是帮你并不是无条件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助。”纳兰亭无视奥斯西时的愤怒，只是在说他的要求。
这多少令我感到意外，在我的印象当中，仿佛是处在食物链顶层的纳兰亭有一种天然的、高傲而中二的御姐气质。
她居然会寻求帮助。
奥斯西时摇摇头，把手里的柴火捏得咯吱作响，我猜他一直盯着炉子的举动，很可能想的是把纳兰亭当作是柴火丢进炉子里去。
显而易见的是，现在的奥斯西时并不想帮纳兰亭。
“我读过你的书，也看过你的实验，”纳兰亭提起奥斯西时的实验。
这倒是让我挺好奇，纳兰亭之所以一直这么看重奥斯西时，当然不会只是因为看过他写的书。
“我们有共识，会合作得很愉快的。”
“看过我的实验……你这该死的，原来和他们是一伙的，是么？”奥斯西时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重新举起枪，看起来很忌讳“实验”这个词，“能跟踪我到这里，所以也知道那些该死的实验，是么？”
“我不否认，我曾经加入过他们，”纳兰亭点点头，“不过是在你走了之后，我对他们的研究挺失望，所以想找到你。”
“该死的！我就说你这女人从第一次出现就没安什么好心，”奥斯西时大叫着，“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你最好明天就离开这里！”
屋内出现了短时间的静谧，几秒钟内，不知道为何会纳兰亭会出现了少有的发呆，她的视野一直固定在奥斯西时那边的墙上，并没在看他。
砰！砰！
奥斯西时连开了两枪，打在了纳兰亭座椅一旁的木墙上。
我为纳兰亭捏了把汗，那几秒钟，或许就是“超体”不可避免的空窗期。
未来的纳兰亭和西格打斗的时候，我从西格的口中听到过“超体”会有空窗期。
不过，纳兰亭发呆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在利用“超体”，所以让我觉得“超体”这个空窗期它出现的时间点看起来很随机。
奥斯西时刚刚没有选择朝纳兰亭的脑袋开枪。
他错过了那个绝佳的机会。
“喂！你那是在发呆么？该死的，听见我说的了么？我还举着枪呢！该死的，刚刚本来可以开枪打爆你这发呆的混蛋，不过你说的对，为了玛利亚，我会让你在这里待上一晚上！天一亮就滚！”
“我需要你，乌鲁。”纳兰亭眼睛里的精神重新恢复，她开口表露出来的目的很明确，但是说服别人听从的技巧还差了许多。
或许她的请求是真诚而发自内心，但她仅仅是说“需要你”这样的话，完全不够用。
纳兰亭朝着奥斯西时走了过去。
“别过来！我知道枪对你们不管用！……你这该死的！看起来就是那个实验室里出来的怪物，”从奥斯西时的话听起来，他很了解实验室里的所有，“你说自己是天使也好，吸血鬼也罢，随你的便好了，而我现在只想和玛利亚结婚，听着！我知道你们的一些小秘密，弱点之类的，所以！别靠近我！”
奥斯西时似乎有杀手锏还握在手中，不过我觉得那很大的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
“我要说什么，你才会帮我？”纳兰亭这么问道。
“不用说什么……我即便想帮你，也帮不了，我已经忘了我会些什么了！听到了么？”奥斯西时的决定似乎是铁了心，“我只是个打猎的，偶尔写点娱乐大家的句子，仅此而已！”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曾经是做什么的。
我不得不相信奥斯西时为了“爱情”而变得泯然众人样，他和玛利亚这样的年纪，一定是真爱……我心里这么吐槽着，又听纳兰亭说道。
“你能和它达到同调，这很神奇，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吧？！”纳兰亭像是在解说，尽管奥斯西时并没有问她什么问题。
“什么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你这该死的怪物！在说什么！别再说些奇怪的话了！我什么都听不懂！该死的，玛利亚怎么还不来，我应该立刻离开，你爱在这里待上多久，就是多久！”
纳兰亭眉头微微皱起，但我并不认为她是因为被奥斯西时称作怪物才表露出来的不悦。
她是对奥斯西时完全抛弃过去的失望。
在这之后，纳兰亭开始改变了策略。
“是么，那么我只有带走玛利亚了，那个孩子很听我的话，就算我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纳兰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奥斯西时，“乌鲁，等你理解了我之后，也会听从我的。”
她在等奥斯西时的反应，而且几乎没有等待，因为奥斯西时炸起来很快。
尤其在提到玛利亚的时候。
“该死的，你对玛利亚做了什么？让她着了你的魔！”奥斯西时又再度大吼大叫起来，“让她回到正常！玛利亚绝不会是你的洋娃娃！有我在，你不会得逞的！”
这时，让我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奥斯西时怒火中烧的同时，他身体的轮廓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颜色。
我看着泛着微微雾气的奥斯西时，感觉诧异不已。
这是个什么玩意？我不是很能肯定，如果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什么的话，我很可能会以为奥斯西时进化成了一个移动的而且是带着色彩的桑拿桶。
“乌鲁，你身体内磁场有变化，感觉到了么？”纳兰亭睁开似乎已经无聊了很久的眼睛，透露出兴奋的神色。
“不，你在说什么？人身上怎么会有磁场！？”奥斯西时否认她的说法。
这次我站在纳兰亭那一边，从2017年过来的我，是知道人身上会有磁场的。
只不过没想到我能看见，噢，不是，也许只是纳兰亭看到了，我马上意识到这点。
“很好，”纳兰亭凑近了，绕在奥斯西时的周身，她走了一圈，再说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是你最先找到它的优势。”
“你在说什么，该死的！”
“万有引力，伟大的艾萨克·牛顿。”纳兰亭这么解释，我头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了“伟大”这两个字，看起来，万有引力是她所认可的定律。
而这对一个高傲的人来说，承认别人伟大是多么得不易。
但这个时候，奥斯西时却表现得不屑。
“艾萨克？万有引力？是，那是时代不一样！听着！我要是早生两百年！那应该是我奥斯西时的发现！哪里还会有那个蓬卷头的家伙！他根本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他长得像松狮一样！说不定还会有严重的口臭！受万众瞩目的人应该是我！”
奥斯西时难怪会被同行鄙弃，连我这个物理文盲都对万有引力心存敬畏，而他却自傲得连牛顿巨头都不尊重。
到底他哪来的这种自信，不，应该算是自负。
不过这么激动一下，好歹让他想起来，他的身份并不是个徒步十英里去打兔子的猎人，也不是个靠着喝醉之后胡编乱造的小说家。
“也许，”纳兰亭像是在鼓励奥斯西时，“但那是过去，你的发现，同样很惊人，不是么？”
“是的！是我！乌鲁弗德里·奥斯西时发现了那里！只有我能控制那个东西，我感觉得到，它在听我的！”奥斯西时像是极力要扳回一城，但其实并没有人跟他较劲，较劲的人只是他自己而已。
纳兰亭嘴角上翘，她似乎是找到了说服奥斯西时的点。
“那么，你愿意去证明一下谁更伟大么？”
“怎么证明？那里已经毁了，等等！”奥斯西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算是对纳兰亭坦白。
虽然那些对纳兰亭来说已经不算是秘密，但奥斯西时并不知道这点。
“你是在套我的话，是么，该死的骗子，就算那里毁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它在哪！”
“实际上，是我把它放在那里的。”纳兰亭终于说出了她与那里的联系。
她并不是个发现者，而是始作俑者。
难怪我之前就很奇怪纳兰亭对那里面那么熟悉，她带着吉维尔在里面一路顺畅无比。
“你在说什么？！该死的你在说什么无耻的大话？凭你是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告诉你！没人！……我知道了，你是在跟踪我的时候发现的是么？就到此为止了！别妄想我会再告诉你一个字，除非！你把玛利亚变得正常了！再来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奥斯西时争辩起来，他的话让我感觉他似乎把“发现那里”当成了他自己的一种成就。
但这并不能掩盖他简直是在瞎几把乱说，因为关于那里，纳兰亭比他更了解。
我只能认同他话里的一小部分，他还没忘了维护玛利亚。
“嗯。”纳兰亭轻应了一声，她紧接着把之前在溶洞里一路上的境遇，说了出来。
我经历过那些，现在仍旧印象深刻，但我注意到纳兰亭对奥斯西时“坦白”的那些话里，并没提到她进入了里面，以及到后来见到“红眼球体”的那段。
她有意避开了这段，而且提到的内容几乎只是对那里面怪异空间的场景描述。
比如充满“萤火虫”的通道，布满绿光线管的椭球体空间，它们有着奇特的花纹排布，还有十分醒目的“肿瘤”和那个奥斯西时曾经操控过的“机甲”。
“你想说的是这些么？”纳兰亭再次托着下巴，观察着奥斯西时的反应。
如果不是进去了那里，是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的。
所以奥斯西时此时，他面部的表情变得僵硬，满眼都透射着诧异无比的目光。
“我……你真的……这……怎么可能？”
“你想知道么？”纳兰亭说话总是很简洁，而且让我感觉太平静。
不过也许只是因为现在我面前的是过去的玛琳小姐，未来的纳兰亭，她似乎不再是一个过分安静的家伙。
我还记得自己之前还被她用手掐过脖子，在实验室的环形通道里，她还和叫西格的女孩大干了一场。
“你这该死的……我又什么都没了……”
奥斯西时沮丧地抱着脑袋坐靠到了墙壁边。
他一定是觉得连值得自己庆幸的“发现者”身份现在也消失了。
尽管我认为是谁发现那里其实没差，对面正有个说“这是我干的”诸如此类混蛋话的始作俑者。我如果是奥斯西时，应该是立刻把事情弄清楚。
但奥斯西时并不是我，这似乎对他的打击有点大。
这家伙真傻。
纳兰亭也没有说任何什么关切之类的话，她仍旧是在观察着奥斯西时。
我还以为我在纳兰亭的记忆世界里，不会有“等待”这样的事情发生，它们会是像糖葫芦连成一串，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我面前。
但并不是，它们出现得随机，也没有明确的参照物可以表明我会在一个场景里停留多久。
现在我的视野中，我不知道那个颓丧着脑袋的奥斯西时他还要继续保持多久。
或许再等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玛利亚把烤饼带回来。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奇怪，难道我是走错了“片场”么？还是说纳兰亭放错了“胶卷”？我特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仿佛是在看印度那种吃顿饭要耗时两集、总长度超过四百集的电视神剧……我心里不禁这么吐槽着。
但是，纳兰亭似乎并不会做多余的事，马上我就知道了她等待的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