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凌哥快别睡了……”
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唔……”
云凌绝勉强撑开眼皮,脑仁还在隐隐作痛。待看清楚来人之后,他忍不住露出个温柔的微笑。
“苏叶,我都说我一会儿回去了,你怎么跟过来了?”
伸手揉了揉白苏叶的头发,云凌绝手伸进口袋,摸出吊坠送到女孩面前:“喏,给你找着了。”
白苏叶接过吊坠,咬着嘴唇不做声。
“怎么了你这是?”
云凌绝察觉到她的异常,有些奇怪地问道:“吊坠找回来,该高兴啊?来给师哥笑一个嘛。”
“你还说!”
白苏叶拉住云凌绝的手扶着他站起身,扬起血色薄弱的小脸:“连着一天一夜不见人影,爷爷又不在家,我……我一个人担惊受怕的,你倒好,在这儿睡这么香!”
“什么?”
云凌绝一愣:“今天周几?”
“周三啊。”
白苏叶歪着头看他:“凌哥,你这是睡糊涂了?还是说,还是说之前的毛病又加重了?哎呀,你走那天连药都没喝上,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一边说,她一边牵起云凌绝的手腕,搭上手指给他把脉,见他脉象没什么毛病才松了口气:“走吧,回家喝药。下次别吓我了,我宁肯不要吊坠,也想你好好的。”
云凌绝“嗯”了一声,乖乖跟在白苏叶身后,脑子却是有点懵。
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老道神叨叨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封印,什么玄门?
自己居然能在药王庙睡上一天一夜?
而且,这种浑身通泰清明的感觉……
胡思乱想了一路,远远看到白三七小院的屋顶。云凌绝这么久滴水未进,又走了不少山路,早饿得不行,正准备到家好好吃点东西,忽然听见走在前面的白苏叶轻轻“呀”了一声。
云凌绝这才发现小院门口站着对年轻夫妇,男人怀里抱着孩子,看样子是来上门求医的。
一看到两人,男人原本萎靡懊丧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转身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母亲,三两步冲到云凌绝面前,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
男人抓住云凌绝的衣角,一句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哽咽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少妇更是把脸埋在孩子身上,呜呜呜地哭泣。
云凌绝只觉得太阳穴一跳,赶紧伸手拉起男人:“老哥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其实从见到来人开始,云凌绝就已经把情况猜的七七八八。年轻夫妇衣着朴素,少妇脚边还放这个大大的旅行包,看样子是外地人专程上山求医,应该是在外治疗不成,家庭经济条件又负担不起,走投无路下才来碧微山找药王白三七碰运气的,毕竟师父仁医名声在外。
深吸一口气,男人平静了一下情绪,把少妇拉到云凌绝面前,指着昏睡的孩子说:“俺们家小宝从半个月前开始发烧,每天半夜都哭闹不停,在大医院看了人家就给打个退烧针,开点小儿退烧药,可根本就不管用呀!眼看着孩子越来越瘦,这两天干脆叫不醒,我们……我们真的没办法……”
说着,男人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小哥,你是白医生家的人吧?我跟孩儿他妈带着小宝坐了一夜火车,求求你让白医生给小宝看看吧!”
“这个……”
云凌绝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男人:“老哥,你们来的也是不凑巧,家师进城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样,孩子的病也不能耽误,让我来给他诊治吧?”
年轻夫妇张了张嘴,互相对视了一眼,呆呆地看向云凌绝。
“怎么,信不过我啊。”
看着眼神里熟悉的怀疑,云凌绝倒是不以为意,事实会胜于雄辩的。
眨了眨眼,他牵起小宝,搭上两指仔细切了切。
“怎么样?”
白苏叶轻声道:“症状看起来像是小儿受惊,我去煎药来,你先给他针灸。”
云凌绝点点头,引着年轻夫妇抱着孩子进了屋,取来一方乌檀木盒子,把银针消过毒,在小宝的合谷太冲三阴交等大穴依次施针,最后捧起孩子小手,用一根极细的长针刺破孩子的两根中指,挤出些透明组织液。
待处理好这些,云凌绝才终于松了口气,对一旁焦急等待的年轻父母说道:“差不多了。不出意外一会儿就醒,等药煎好给他喝下去,再按照我开的方子调理几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这就……好啦?”
男人忍不住开口,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很快的,小宝脸上竟渐渐有了血色,伸手一摸额头温度也降下去了,孩子的父母又惊又喜,对着云凌绝连胜道谢。
果不其然,五分钟不到的功夫,小宝就睁开了眼。但是相对于孩子父母的兴奋,云凌绝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醒过来的小宝安安静静,不哭不闹,一双乌黑的瞳仁里毫无神采,像两颗玻璃珠子一样。
似乎……不太对?
按照常理来说,孩子清醒过来之后会说话或者哭闹,可现在小宝完全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毫无知觉的样子完全出乎云凌绝的意料。
他几乎没有过失误的诊断,到底是漏了什么东西,才会让治疗结果这样不理想的?
云凌绝百思不明,手指下意识去摩挲挂在左手腕上的一串古钱币。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独有的习惯,经年累月磨下来,那串被他戴了十来年的手串花纹都被磨平了。
谁知三摸两摸下,云凌绝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发生了变化。眼前的场景像是从一层薄纱里被剥离出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更不可思议的是,站在他眼前的人体幽幽生出荧光,仔细一瞧筋肉骨骼脉络血管的布局一览无余,竟是被他的视线给完全解剖。
“嘶——”
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云凌绝的余光扫到躺在床上的小宝。
而就是这一眼,让他发现了端倪。关于这个幼小的病患,更关乎他自己。
脑仁猛地一跳,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尘封的东西被唤醒。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何会出现这种异状,云凌绝当机立断,迅速让夫妇把孩子放平,抽出一根长针刺进小宝的百会穴。
“苏叶,去给我准备火罐!”
白苏叶刚把煎好的醒神汤晾在桌上,冷不丁被云凌绝点名,见他脸色严肃,赶紧应了声,跑进里屋取出来他要的东西。
“这孩子先天体质不足,要是我没猜错,半个月之前你们去过西南山里,而不久后小宝受到过强烈惊吓,由此开始发病。”
云凌绝冷静地说道,孩子的父亲听了连连点头:“对对,半个多月前我老婆带小宝回老家祭祖,回来小宝被俺们邻居家的大狗吓了,之后就开始发烧的。”
“瘴气淤积,经脉阻塞,元神不宁。”
一边把火罐轻轻扣在孩子的背上,云凌绝眯了眯眼,看着小宝身体内积在一起且极其淡薄的元气,口中喃喃道:“怪不得之前你们看不好,这还真不是一般医生能治的。”
他的手动作极快,眨眼功夫就下了一排火罐,随后云凌绝再一次拈起银针,不过这次他没有再扎之前的穴位,而是轻轻刺了刺小宝的太阳穴。
微微阖上双眼,云凌绝开始运气。
他的鬼手太乙针学得极出色,白苏叶看着他手指翻飞,心底忍不住赞叹,明明看过很多次云凌绝的针灸,但他行云流水的姿态和自信的脸庞,还真是百看不厌啊……
定神固元,驱瘴湿而聚活气,在双目的剖视下,云凌绝把握孩子体内元气的走向,一点点帮他把经络疏导开。
高度集中的精神力和莫名出现的超强感知,极大地耗费了云凌绝的心神,汗水开始大滴大滴往下掉,看得白苏叶心疼不已,忙找了块手帕轻轻帮他擦拭额头。
“妈妈,我口渴,想喝水!”
小宝忽然开口说话,拉回了白苏叶的思绪,她脸颊微微一红,赶紧转身去端晾在桌上的药汤:“给他喝这个。”
“小宝?小宝你醒了!!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妇见孩子终于有了意识,惊喜地眼角闪出泪花,上前抱住小宝,接过白苏叶手中的药碗,小心地给孩子喂药。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神医啊——”
孩子的爸爸激动地直搓手,拉住收拾器材的云凌绝,膝盖一软竟是又要下跪:“小哥,我赵强真不知道怎么谢你!诊费多少尽管说,就是当牛做马……”
“赵大哥言重了。”
云凌绝伸手拉住赵强,淡淡说道:“治病救人是医生分内的事情,我看你们家也不容易,给三十块中药钱意思一下,诊费就免了吧。回去记得给孩子找个玉制品挂上,另外注意农历月中别让小宝去祠堂墓地之类的地方,其他就没什么了。”
说着,他把刚写好的药方给白苏叶看了看,然后递给赵强:“我们先给你包三天的药材,回去之后你们照这个方子抓药,一天两回给小宝喝一周就好。”
一听云凌绝治好了病还不肯收诊费,夫妇俩面面相觑,回过神之后对着他千恩万谢,欢天喜地抱着孩子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