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红玉给梳妆镜前的阮明月梳好发髻,又戴好各类发饰,只见她想了半响,又取出昨夜楚焱赐下的簪子,那抹红色在朝阳的照映下更是鲜艳欲滴,斜斜插入阮明月乌黑的发间,她的嘴角也荡开了一丝浅笑。
阮明月哪里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小丫头是为了不让宫妃们昨日楚焱没留在长乐宫的事情说事,把这簪子戴出去,也是为了显摆去的,毕竟这是南邵贡品啊!又岂是一般的珠宝可以比拟的。
栖凤宫内各人陪着高台上的皇后言笑晏晏,无非都是些恭喜皇后重获圣宠的说辞,皇后虽也明白她们的谄媚心思,但也一一回应,攀高踩低是人之常态。
“贤妃娘娘到了。”宫女通报的声音打断了殿内的欢声笑语,众人停下,调整好坐姿,不发一语,不再有刚才的欢乐气氛,纵然那也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阮明月进来的时候便觉凉风阵阵,众人视线都盯在她身上,好家伙!这可不是三堂会审,不过,这里面还真没有什么让她忌惮的大佛,至少,现在来说是这样。
所以她自然气定神闲走到殿中央,落落大方给皇后行礼,得到皇后点头示意,她坐到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云淡风轻睨了众人一眼,意思是,该你们了。
众人不由得一阵心悸,不会是撞枪口上了吧,也不得不起身朝她行礼“嫔妾参见贤妃娘娘。”
“嗯,起吧。”阮明月淡淡说到。
柳青芜坐在阮明月对面,心里暗暗计较。当昨夜撞到阮明月与林明延小亭一聚后,她就兴奋不已,以为抓到了阮明月的把柄,宫妃私会外臣,即使真的没什么,也能被人传出个所以然出来,她当下便来了皇后宫里,想着告阮明月一状,她看出来皇后也是不喜欢阮明月的。谁知禀明来意后却被皇后大骂了一顿,还警告她不要再乱讲话,她是宫妃,不是市井之中的长舌妇。柳青芜好不委屈,既然皇后与阮明月不对盘,为何不借此机会打击一番,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还是珠樱提醒了一句,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个她要告的外臣是人家皇后的亲哥哥啊!她可真够笨的,不过没关系,阮明月既然是个人,就没有不出错的可能。她故作优雅地伸长了脖子,对着阮明月说道“贤妃娘娘头上这簪子可真好看,可是皇上赐下的贡品。”
“柳贵人真是好眼光。”阮明月瞟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想借贡品的事来挑拨离间,虽然她和皇后也没什么好交情。不过,这贡品一般都是皇后所有物,皇后看不上才有赏下去的可能,楚焱把贡品直接给了她阮明月,有多少人不甘心,又岂止一个柳青芜和皇后。
柳青芜一噎住,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阮明月那个惜字如金的毛病还没改,她怎么就不多说两句,惹恼皇后就有她好受的了。她的确也眼红那根簪子,那可是贡品啊!柳青芜以前是个侍妾,再是侧妃,再是柳贵人,都不是什么得宠的身份,上头总有人压着,也得不到什么好的东西,本来以为昨夜皇上来了栖凤宫,她可以好好嘲弄一番,可谁知皇上转身就赐了贡品过去,让她嫉妒的同时又愤恨不已。
皇后眯着眼,瞪了下面脸色不好的柳青芜一下,真是个蠢女人,这么明显的套子贤妃会钻吗?她又不是傻子!纵然她也对阮明月得贡品一事多有不满,可她是皇后,那又是皇上的决定,她再有如何的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在高位上也是有很多不能做的。
正在皇后一直郁闷时,一身明黄色的楚焱进来了。
皇后给他让座,又让浣秋加了个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阮明月看着上面两个比肩而坐的人,楚焱自是一副天子气概,贵气逼人,皇后端庄典雅,原来,龙凤呈祥是这个个意思,如此地和谐。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暗了一下的眼神。
楚焱略带愧疚地看向阮明月,毕竟自己昨夜失言了,说好晚点去的确是根本没去,临时改变注意留在了皇后宫里,所以他才让李如海带了贡品过去,也是有补偿的意思,可是,他没有得到阮明月的回应,阮明月只是轻轻垂了下眼帘,避开他投来的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他轻叹一声,望向皇后“皇后,朕交待你的事都跟她们说了吗?”
皇后也看到了他看阮明月的那一眼,心底一阵苦涩,此刻听楚焱问起,才回过神来“还没有。刚才贤妃妹妹与柳贵人说话,臣妾想等她们说完了再宣布,皇上就来了。”
楚焱目光在柳青芜身上一转,冷冽的感觉让她不由脖颈一缩,好在只是一瞬,楚焱便望向了阮明月“贤妃与柳贵人说什么呢,还耽误了皇后说事。”
虽然问的是阮明月,但听着的柳青芜却不禁有些害怕,她只是逞一时之快,多说了两句,还耽误到皇后了,皇后也没说她有事要宣布啊,这不是存心的吗!可是皇上已经把主动权给了阮明月了,她只希望阮明月那不多事的性子此刻能发挥点作用,可事实总是与愿望落空,她听见阮明月无所谓的开口道“不过就是柳贵人想看看臣妾这簪子罢了,皇上也别怪她,她也只是一时好奇。”
楚焱一听便瞪了柳青芜一眼,极严厉的一眼,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想看上两眼,她也不想想,那是贡品,是她可以肖像的吗。
柳青芜恨不得扑上去打阮明月两下,再找个地洞钻进去,也怪她自己太笨,惹了别人后还指望着别人放过她,其实阮明月也只是实话实说,只是有时候实话更让人信服。
柳青芜在接受楚焱一大记眼刀以后,她就坐着不动了,可是楚焱接下来一句话又让她抖了一抖。
“朕登基已有几月,后宫太空,是该好好充盈一番了。下月便有秀女进宫。选秀事宜,就交给皇后和贤妃,其他人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整顿好宫内上下,不要闹出些蠢事来。”说到此处,楚焱的目光又光顾了柳青芜一回。柳青芜浑身如针刺一般坐立不安,她是希望皇上多注意自己,可是也不是这种如同大刑级别的啊,也不知她今天哪里来的好运气,竟是这般丢脸。
阮明月看着柳青芜的囧样,不禁笑了,那可怜样可真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楚焱瞧见阮明月莫名其妙的笑,心情不禁大好,“你们都散了吧!”说完,便直接起身,拉了阮明月向门外走去,完全不顾身后的豺狼虎豹。
阮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楚焱塞到了龙辇上,随后他自己也坐了上来,对着李如海吩咐“去长乐宫。”
龙辇开始移动后,楚焱便拉了阮明月一只手,却被阮明月推开,“你骗我。”
楚焱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阮明月这其实在撒娇,被阮明月难得的娇憨情态给弄傻了,他不死心地又去拉了手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做不到,就不要给我承诺。”阮明月没有再挣扎,她知道他是帝王,她身为他的女人,就没有任性的资格,可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他,也越来越担忧,前一秒他还在屈尊降贵地帮她脱鞋,后一秒又因为利益的关系在别的女人那里温情脉脉。再有,下月就是选秀,会有更多的女人进宫来抢这么一个人,一个她还没看清的人。深宫最是无情,她不想成为万千牺牲品中的一个。
楚焱挑了挑眉,她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他都已经道过歉了。他依然笑嘻嘻地开口,“我给你的簪子,喜欢吗?”
阮明月心底莫名一痛,“如果可以,我不想要的。”她在乎簪子吗?不,不在乎!如果谁用一根簪子,一串珍珠跟她换跟楚焱的春宵一夜,更甚者,跟她换楚焱的一颗真心,她该如何?笑着答应吗?她不会,她再把他推开。
楚焱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阮明月察觉到他的变化,显然楚焱误会了,他以为她还在生气,他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么顽固不化吗?她握住他欲抽离的手,一把扑进他怀里,轻轻开口“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你不在身边,我一点都不开心。”
看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楚焱终于是心软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阮明月闻言抬起头来,“我只吃了一点点东西。现在都饿了。”
已到长乐宫,龙辇停下,楚焱在她唇上印下一记,笑着开口“那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阮明月心满意足地从龙辇上下来,美人计又成功了!
楚焱陪着阮明月用了午膳,又下了半个时辰的棋,才赶回御书房去批奏折。
阮明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嗤嗤地笑了出来。
红玉疑惑地问她,“主子,你笑什么啊?”
阮明月一抿嘴,不笑了,也不答她,此间种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她又想起来今天早上的事,把簪子拔下来扔在桌上,红玉拿去收好,嘴里朝阮明月嘟囔,“怎么又不喜欢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天天戴就不稀奇了嘛!”阮明月撇嘴,楚焱vs簪子,还是楚焱更重要一些。
“好吧,那我就收起来,以后有重大宴会才戴好不好?”红玉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还真以为阮明月说的是真的。
“好啊!”反正能不戴就不戴,锦鲤红泪,那么悲情,她才不要。
“主子。”红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什么啊?”“这次选秀事宜是主子你和皇后负责的,会不会很累啊!”红玉有点想不通,这皇上要他的女人帮他再选另一些女人,怎么也不觉得别扭。
“应该不会吧!毕竟皇后才是主干嘛,我打打下手就行了。”说到选秀的事,阮明月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红玉看阮明月表面无所谓的样子,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治好了冷血这个顽疾,怎么又惹上了没心没肺这个毛病呢?
除了在楚焱登基就送了女儿进宫的林丞相以外,其他大臣可都按捺着性子等选秀呢。各家都是有女初长成,这下子全部送进宫,等着被皇上看中,光耀门楣,为家里争光。
阮明月拿着手中皇后送来的秀女册子,虽说选秀是要上殿让皇上,太后瞧瞧,有中意的赏珠花留下,但因着家中权势的关系,也有人是早就内定下了的,而且位分还不低。
镇国将军有一嫡女,闺名云画扇,虽说她老爹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但女儿着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这点呢,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吧。云画扇,直接封为云妃,位列八妃之一。
封为八妃之一的还有一人,江南巡府嫡女,曲清裳。江南所出女子,大多秀丽婉约,能进宫的自然是容貌不用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刺绣女红也都拿得出手,这个姑娘封为曲妃。
其他位分稍高的还有两人,一人是宫中侍卫统领的妹妹,廖芊芊,封为廖昭容。另一个是四品典吏之女,谢冰月,封为谢贵人,和柳青芜一样的位分。
这些女子皆不是等闲之辈,阮明月所认识的唯有一人,廖芊芊,不过也只是浅识而已。这姑娘是个没有多少心计的女子,倒也不是说她笨,相反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只是不喜于算计别人。
阮明月从江南回来便参加过很多京中贵女举办的赏花宴,在一次宴会上,她认识了廖芊芊,廖芊芊是主人,不爱说话,但她待客的态度却让任何人都无法挑出错来,她总是那么微微笑着,如草原上的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可惜啊,这么个好姑娘也进宫受苦来了。
阮明月装模做样念叨了两句,便扔了手中的册子,朝红玉喊“看得我眼睛疼,我要吃莲子羹。”
红玉无奈摇摇头,下去给她端莲子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