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唔’了一声,紧张地望着已经在河中央的贺兰,只见贺兰腾挪反复,举剑在头顶挽出一阵剑花来,那凌厉的箭便扑哧扑哧落入水中,砸出大片大片水花来。
其余的二十人,似乎也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伤亡并不算多。
又来了一只箭,贺兰雪本欲躲开,转身之下,才发现旁边还有它人,他只能仓促提剑相挡,那箭簇于是偏了偏,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勾断了他用来束发的发丝。
一时间,长发委肩,朔风阵阵,漆黑的发丝映着贺兰雪本就白过他人的皮肤,在这漫天箭雨中,竟出奇地妖娆邪魅。
伊人的心脏停拍了片刻,不知道是刚才吓的,还是被眼前美景惊的。
交睫间,小舟已经抵达对岸,到了墙角边,方才遮天蔽日的箭雨顿时稀薄了不少——伊人疑心着他到底打算怎么去打开城门,只见贺兰雪右掌拍出,将那坛‘酒水’重重地击在了城门中部,陶瓷碎地,暗黑色的液体顺着木头的纹理缓缓地滑了下来。
场面一直很乱,贺兰雪的动作极快,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可是伊人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也由此注意到,贺兰雪的拍掌手法极其高明,那坛子飞出去时既稳且平,非一般的内功高手,不能达也。
可伊人分明记得:两年前自己几次三番试贺兰的武功,也不过值得一个‘身手矫捷,弓马娴熟’而已。
没想到两年时间长进那么大——伊人如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紧接着,贺兰雪在靖安城众人惊疑的目光里,稳稳地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啪得一声擦亮了,然后,甩了一个弧线,那火星很快窜上了残留在木门上的黑色液体上,只听到“呼啦”一声,火焰暴耀了一下,顿时点燃了整块城门上。
这突然的变故让离国自己的士兵也是一愣——居然会想到用火来烧掉对方城门的方法。太大胆,太疯狂,太——不按章理了!
朔风一阵紧似一阵,风卷着跳跃的火焰和浓浓的白烟,这扇也许矗立了长达百年的城门,在这场谁也想不到的大火中,发出自己最后的呻吟。
火光缭绕下,天际的暗沉越压越低,在大火最烈的时候,初雪竟然这样悄然而降。
靖安城里乱成了一团,柳絮一般的飞雪,冲天的红光,满鼻的烟油味,护城河里飘着的血腥,西离的强攻,激烈的反抗……
所有的一切,伊人已经见过太多遍,战争总有流血,她理解得很透彻,也够从容。
在战场里,同情心只能针对一边。
贺兰雪引着大军,从大门里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在下坠的焦木间,长发飘扬的贺兰,大步行走在漫天的雪与火中,眉眼沉静,唇染血色,俨然,是整场战役的魂。
他们受到了空前的反抗,可是以十万对两万的强势压力,靖安城终告失守。
伊人纵马前行,在道路两旁,她看到了一堆堆因为饥饿而扑倒在递的乞儿,看到了一群群因为日夜守城而面色灰黄的百姓,也看到了,全身伤痕累累、刀戟缺口却仍然坚守岗位的将士——谁能想象,就是这样一群人,将十万大军困了整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