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和顾小海从医院出来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雪。
下雪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冷,只是眼前一切都变得有些朦胧。
从医院到渔村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为了见养父一面,他们不惜长途跋涉,乘着大巴车前往渔村。
大巴上,顾小海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小憩,顾安然看着他安详熟睡的侧颜,欲言又止。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顾小海说出事情的真相,如果他知道苏小沫是因她而死,或许会恨她的吧。
明明早些时候苏小沫的遗体就在医院,可顾安然也没有告诉他。既然见了面会痛苦,她又何苦忍心他受这样的苦呢?
闲来无事,拿出手机,顾安然在联系人页面来回滑动,视线定格在傅斯宸的名字,呆滞的看了许久。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多想同他倾诉,只是他们两个闹出这么大的矛盾,要想再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实在太难。
一眨眼两个多小时过去,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来到渔村,沿海的空气比城市里更冷,养父顾大山早就做好了一桌子热腾腾的菜等候着。
这是顾安然许久未归家后,第一顿温馨的家宴。
“这都是你们喜欢的菜,多吃点。”
一顿饭正吃着,顾大山不停往两个孩子碗中夹菜,自从孩子们长大了,他不知已经多久没有看着两个孩子同聚在家的时刻了。
“爸,我要出国了。”顾小海觉得是时候和爸爸说了,于是他在饭桌上和顾大山表明了一切。
听着顾小海的叙述,顾大山将碗筷放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我不同意。”
“为什么?”顾小海的笑意也全无,他本以为出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没想到在父亲这里遇到了阻碍。
顾大山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顾安然与顾小海,神情凝重:“小海啊,不是爸不想让你的病好起来,可是这么多年了,唉……先不说国外的医疗水准靠不靠谱,你到了国外无依无靠,谁来照顾你?”
顾安然知道,养父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毕竟身处异国他乡,无人照顾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哪怕陆谨言真的体贴到给顾小海安排了仆人,也不及亲人陪着他。
“不如,您陪顾小海一切去国外吧,你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这是顾安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让顾大山一起出国,也就意味着要他放弃渔夫这一老本行。
“这……”顾大山犹豫着,原本僵持的脸色缓和不少。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未想过出国的事,对他来说,这是遥不可及的。
可是国外的医疗真的能把小海治好,他出国又何妨呢?
顾小海则殷切的盯着父亲,不放过父亲脸上一丝一毫表情的转变。
三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那融洽而温馨的晚餐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就当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高挑的身材屹然在这黄昏之中,含笑望着屋内的三人。
“谨言?”顾安然诧异不已。
她在大巴车上的时候打电话和陆谨言提过顾小海的事,本来也只是想着知会陆谨言一声。可她从未想过,陆谨言居然会千里迢迢跑到渔村来找她。
更何况,她曾经就和他说过一次渔村的地址,却没想他居然记住了。
在伯父探究的神色下,陆谨言温文尔雅的做着自我介绍:“伯父好,我是安然的朋友。”
“来,快进来坐坐,还没吃饭吧?看看这桌上可有你爱吃的菜?”顾大山一听,连忙邀请陆谨言入座。
沿海渔村的人民从来都是如此热情好客,更何况陆谨言是顾安然的朋友,顾大山更要好好招待他了。
陆谨言没有推辞,入了座和其余三人共进晚餐,一下子就融入到这一家的氛围当中。
“是这样的,小海他出国接受治疗是我建议的。我在国外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疗团队。当然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出国,好照顾小海。”不久后,陆谨言将事情的经过完整的说了一遍。
顾大山见眼前的陆谨言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应该是个靠谱的人。既然自己的女儿对陆谨言信任,他也不妨信这么一回:“你们都这么劝我了,我能不答应吗?”
顾安然本还在埋头吃饭,见陆谨言三言两语就让执拗的养父同意了这些事,不由得露出惊叹的目光。陆谨言果然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饭后,顾大山邀请陆谨言留下来住一晚,外面飘着雪,又是晚上,开车总是一件不太安全的事。
“谨言啊,不如今晚你就睡小海的卧室吧,他和我睡。”顾大山忐忑的询问着,生怕陆谨言会拒绝。
家里只有三间卧室,最好的那间就是顾小海住的,担心陆谨言嫌弃,所以顾大山将最好的那间房给让出来了。
陆谨言却含笑,并没有露出半点嫌弃,只朗声道了句:“好。”
养父乐呵呵的带着陆谨言去喝茶聊天了,顾小海则很配合的回到卧室,替陆谨言换上了床上的新床单。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想着,要是他的姐夫是这个陆谨言,也比那个叫傅斯宸的好上千倍万倍。也不知姐姐的眼光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偏喜欢上一个偏执的暴力狂。
“在想什么呢?”顾安然的声音在顾小海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没什么!”顾小海依旧认真铺着床单,也没回头看顾安然一眼。
虽然不知道顾小海又在生什么闷气,她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帮你吧。”
顾小海没有应答,便是默认他同意了。
可顾安然正要上前帮忙铺床单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伴随振动,在这房间内欢快而悦耳。
顾安然拿起手机一看,是傅斯宸打来的。甚至在之前吃饭的时候他也打过两通,只是当时她的手机在房间里充电,所以并没有接到。
“算了,你好好接电话吧!”顾小海无意间抬头看了眼,见是傅斯宸的名字,就觉得莫名不爽,摊床单的动作也利落起来,之后便不再理会顾安然。
若是昨天晚上,顾安然是绝对不会接傅斯宸打来的电话的,可今天,刚好她也有事要同他说,所以傅斯宸的这通电话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