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顾小海所在的病房,顾安然在门口犹豫着站了一会儿,才往里面走去。
病房里面很安静,有着死一般的沉寂。
顾小海坐在床边,侧脸看向窗外,安静的就像一张透明的纸,与整个房间的白色完美融合。
“小海,我来接你回去了。”顾安然仅是轻声唤着顾小海,生怕惊扰了他。
顾小海的身体颤了颤,遂转过身来看着顾安然,他的脸颊还残存着四行泪痕,那红肿的双眼中更是迷茫和无助。也许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已经耗尽了半生的眼泪。
被病痛折磨了许多年,他从没有在顾安然面前展现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这样的顾小海让顾安然心疼,或许她再早点出现,便能看到嚎啕大哭的他。只是,纵使她能够安慰他,却也无法抚平他心里的伤。
“整理一下,我们就回去吧,老爸一定担心你了。”顾安然拍了拍顾小海的肩膀,往旁边床头桌走去,帮顾小海收拾着需要带回去的药。
能暂时缓解顾小海低落情绪的办法,便是尽可能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顾小海依旧坐在床上动也不动。
许久,顾小海伸手轻轻拉扯了顾安然的衣角:“姐,你说我要是出国治疗,真的能把病治好吗?”
顾小海想通了,他必须好好活着,才能保护对他来说重要的人。
顾安然回身看去,只见他依旧红肿的双眼含着殷切的询问。这么一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变成这样,她又如何不心疼呢?
“嗯。”顾安然认真的点头,继而做出答复,“一定会的。”
如今她做再多解释,也不及给顾小海一个定心丸,让他明白,出国治疗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顾小海低头凝思了片刻,随即抬起头,眼中坚定而恳切:“我想要马上出国接受治疗,可以吗?”
从没有这么一刻,顾小海对活着的渴望如此强烈。
曾经,他因为自己活不了多久,拒绝了苏小沫的表白,暗自神伤。到了现在,他所做的一切竟成了让他后悔而无法弥补的事。
苏小沫再也醒不来,就此沉睡去了。他想和她说句话都不可能,而她,再也不知道他是多么喜欢她了。
“我们回家一趟,看看爸,然后马上送你出国。”顾安然握着顾小海得手有些发抖,她不知盼了这一天有多久,如今终于将它给等到。
接下来她只能麻烦陆谨言,尽早把顾小海给送到国外了。
“好,那我们快出发吧!”顾小海迫不及待的站起,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顾安然看了眼顾小海的着装,不禁无奈:“你的上衣穿反了……这样吧,你先把衣服换回来,我出去转转。”
顾小海虽然急着想回家,听了顾安然这么一说,他也只是点点头。许是上午他太激动了,竟连穿衣也忽略了。
从病房走出来,顾安然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徘徊,她在心里估摸着五分钟的时间,打算转悠一会儿就回去接顾小海。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他正在和别人打电话。起初,顾安然本没有多注意,却听那那人口中淡淡蹦出这这几个字:“放心,死了。”
顾安然不再镇定,回身望去,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在心头蔓延。
那男人转身往男厕走去,顾安然犹豫了一会,也跟着进入。
独闯男厕,让她心惊胆战,好在男厕里没有其他人,在那男人进了隔间以后,她也顺势进入另一个隔间。
只听从隔间里传来压抑后的声音:“放心,我黑虎办事,绝对万无一失!这人不都已经翻车死掉了吗,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会儿,顾安然一手抵在门边,屏着大气不敢喘息。
这个黑虎……难道真的和苏小沫的死有关呢?她本以为苏小沫是意外翻车,却没想事情还另有玄机。
事已至此,顾安然必须要弄清,黑虎到底在和谁通电话,又是谁如此丧心病狂想要害苏小沫。
只可惜她听不到手机另一端人说的话,甚至有一种冲动,她想夺过黑虎的手机一探究竟。不过想想她现在的身子骨,还是算了,莽撞和冲动是她现在必须忌讳的。
“三百万,尽快转给我。”黑虎点燃一根烟,倚靠在墙上,从容不迫。
黑虎之所以能在事故发生后保持如此淡定,也是因为他知道警察绝对没有证据把事情怀疑到他的身上。
所以在撞了车以后,受了轻微擦伤的黑虎也来到医院做伤口处理。
“你还想要三百万?你知不知道,你撞错人了!”与黑虎通话的江雨柔声音完全冷了下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下,黑虎脸色彻底改变,手中的烟灰抖掉了许多:“我确实听你的指示,跟着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这还能有假?”
如今黑虎也觉得无比荒唐,若他真的撞错人,任务失败,那么本该到手的钱就只能从指缝中溜走。
听完黑虎这一句话,顾安然早已经血色全无,她的脸色木然,像是比秋季凋零的落叶还要惨淡上几分。
这一刻,她完全明白了……
原来,苏小沫的死,是因为她顾安然。本来该死的也是她顾安然,却因为同样的黑色口罩,让她逃过一劫,反而苏小沫枉费了性命。
之后,黑虎又说了些什么,顾安然早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懵懂飘忽的状态。就连黑虎已经离开,她也没有注意到。
只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她,留了个心眼,将黑虎的通话记录录了下来。
拿着手中的录音笔,顾安然攥紧了又松开,却再没勇气重新听一遍完整的录音。
忽然,顾安然手中的手机铃声响了,将她从虚幻拉扯回现实。
“姐,已经十多分钟了,你怎么还没回来?”这一刻的顾小海显得尤为敏感,生怕自己的姐姐又出了什么事。
虽然在这医院里,也还算安全。
“你放心,我马上就来接你。”顾安然知道自己又差点耽误了正事,连忙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她忘了这里是男厕,迎面和一个陌生男人相撞。
面对男人的惊讶,顾安然红透了脸尴尬不已,默默低着头匆忙走出男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