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与傅斯宸回到童老爷的卧室时,童老爷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原本化了妆才显得苍白的脸色这下变得红润异常。
至于之前站在卧室内的一排客人,也早都走得一干二净。
整个卧室内,就只有童老爷一个人自得其乐。
“你们来了啊,快过来吧。”童老爷笑容满面,那是掩不住真情流露的欢喜。
顾安然不禁疑惑:“您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要是被童宇发现……”
这一刻,她不得不感慨童老爷的心大。她还在担惊受怕,可对方却一点担忧的样子都没有。
童老爷摆了摆手,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放心吧,刚刚管家已经和我说了,童宇那小子已经乖乖去医院的路上了!”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发了。”顾安然心中也不由得感叹。
之前她还总觉得童宇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拖延,去医院至少也该是明天的事。她怎么也想不到,童宇竟然这么快就出发去了医院。
童老爷满眼都是欣赏之色,毫不吝啬的夸奖着:“之前我怎么劝他,他都不愿意去医院,看来还是你的办法好啊!”
“这也是您配合的好,不然光是我一个人,也没办法让童宇心甘情愿的去医院。”顾安然如是说道,所说出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她内心的肺腑之言。
童老爷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虽然我现在身体还很好,但总有抵不住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就真的没人管的了童宇了。”
听着童老爷的话,顾安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这话里有话,如果她猜得没错,他莫非是在给她和童宇牵线?
当然,在童老爷还没有表明具体的意思之前,她不敢轻易断言。
童老爷本还要几句说话,傅斯宸却打断了他的话:“刚刚和童总的棋局还没有下完,不知道我们可否继续?”
顾安然偏头一看,这才发现床边摆放着的桌子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围棋,黑白的棋子几乎布满了大部分的棋盘,但很显然还未分出个胜负。
房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童老爷愣了愣,这才欣然回答:“好,那就来吧。”
傅斯宸微微颔首,大方的朝童老爷走去,二人很快部署好棋盘。
顾安然默不作声,始终回想着傅斯宸刚刚说出那几句话的用意。如果不是他突然提出要下棋的事,童老爷是否真的要说些为难她的话?
那么,傅斯宸此番行为就是在替她解围?
心中有许多想法呼之欲出,顾安然还来不及做过多的猜想,门外就隐约有了动静。
“老头,原来你根本就没病!”卧室门口,童宇狂躁的声音骤然响起。
顾安然转头一看,只见童宇紧紧捏着门框,眼珠里布满了愤怒的红血丝。
“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童老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但怎么也掩饰不住他脸色的红润。
毕竟之前装病在床时,他是化了妆的,如今妆容一改,再怎么演戏也没用了。
“不然你还想要瞒我多久?”童宇愤怒的话语一字一字从齿缝中钻出,随后步步紧逼,进入了房间,“这样骗我有意思么?”
没多久,童宇已经走到了床边,童老爷脸色显得有些复杂:“你不是已经去医院了吗,怎么……”
“呵,要不是想起身份证没带临时回来取,我可能就要错过刚刚那一出好戏了!”童宇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底充满了极尽的失望,“当初你对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现在对我也这样。”
“小宇……”童老爷像是做了错事一样,连说话都不似平时铿锵有力。他伸出手,想要握住童宇的手。
看着这一对父子冰封相对,顾安然心中莫名觉得难受。
她分明能感受到童老爷对童宇的关怀与爱,可作为旁观者,她只能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否则越说越多,反而是一种添乱。
“别这样叫我!记住,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童宇被这个称呼彻底激怒到了。他一把拍开父亲的手,脸上是异常的决绝。
话毕,他愤恨的转身,潇洒的走出了卧室,随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整个房间内的气氛也将至冰点,安静得可怕。
“唉。”童老爷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夕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从一个中年男人彻底过渡为老年人。
“童老爷……”顾安然唤了一句。
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有些安慰的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讲给当事人听其实是没有用的。
童老爷摆摆手,沧桑的语气:“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说起来,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啊!”
听着童老爷这样说,顾安然终是劝道:“您别这样说,归根结底还是童宇他做得太过分了。”
“当年我忙于事业,对他的母亲缺少了关心,以至于她得了忧郁症还全然不知。”童老爷陷入了往昔的回忆,每句话就像是针扎一样深入他的骨髓。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人,这些藏在心里的话自是鲜少向人倾诉。
“后来她不在了,我只好把所有的关心加倍放在小宇身上,谁知道从他母亲离世的那一刻起,他对我的怨恨就已经产生了。”
每一句话含着无尽的心酸苦楚,就连身为旁人的顾安然听了,都觉得异常的难受。
“要是童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您还这么自责。您对她的爱,她一定能感受到的。”顾安然缓缓说着,如吹拂柳絮的风,暖而轻。
她也明白,许多藏在心里几十年的心结根本没办法这么容易解开。但让她就这么看着童老爷一个人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她做不到。
话毕,她感觉到有一抹视线正盯着自己看。
她明白那是傅斯宸的目光,可她却装作毫无感觉,强迫自己不要与之对视。
有些过往只能停留在回忆里,如果回忆那么痛,她宁愿不要再多看一眼。
“你总是安慰别人,可曾想过你自己?”
本以为她这么做就可以避免多余的碰撞,可傅斯宸仍是说着别有深意的话,把她强行扯回了曾经的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