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一行三人来到瀛洲山脚下,昊天正在欣赏瀛洲山的山清水秀之时,思绪突然被一声呵斥所打断。打断昊天思绪之人面容方正,一身紫袍,他的境界虽然不高,但是却有着一股正气,威武不屈,即便小貂体内天精爆射而出,直逼那少年冲去,那少年却没有一丝变色动容。他的语气虽然不善不敬,但在昊天来看,就单凭这一身不屈不挠的气质和品行,就足以让昊天对其尊重。
昊天并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恰恰相反,他更加注重一个人的内在,一个人的态度可以随时改变,可是一个人的性格却是跟随着他的一生,昊天历世虽短,但人心倒已见了不少,他已经知道太多人见风使舵,左右逢源,他无奈,也痛恨。此刻他见到这少年虽然言语有些唐突,但是在小貂的面前并没有心生畏惧或是退意,一时间便对这少年有了些好感,但又担心小貂脾气鲁莽,如果一时间因为这少年的无礼而伤了这少年,也许对瀛洲山或者天界来说,都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毕竟此刻的天界之中,天才虽多,但义士已然太少了。于是他匆忙示意高福上前周旋,而将小貂急急忙忙的替了下来。
茂安商旅对客户的隐私要求想来严格,所以虽然高福已经退出了茂安商旅,但是作为茂安商旅曾经的一员,作为一个遵守承诺的男人。高福始终没有将这货物的目标人物说出,他既然没有说,昊天也没有问,高福既然说要将货物送到瀛洲山,那么昊天就来到了瀛洲山,不管在瀛洲山将要等着他的是什么,不管他是否和瀛洲山人有所过节,高福说了,他就去做,不多言,不多问,向来是昊天养成的一个好习惯。所以,一直到此刻,一直到高福出面之时,昊天和小貂才知道,沙家委托茂安商旅运送的这批货物的接收人的名字,董方。
高福毕竟是一个生意人,无论何时,“礼”是都不能失的,无论面前这人的职位是高是低,也无论这人究竟是否有钱,他们都要以礼相待,这是茂安商旅的准则,也是高福内心的准则。
所以当高福看到了昊天的眼神之后,一个错身来到了小貂面前,弯腰施礼,就对眼前的几位少年说了那句“小弟前来拜见董方前辈。”
高福的腰刚弯下,还未起身,那紫袍少年身后便突然喊出了一声“放肆。”这一声“放肆”不仅惊了昊天一跳,就连那紫袍少年也被那声音吓了一跳。
紫袍少年本就只是负责看守这瀛洲山的山门,他的地位并不高,境界也并不高深,他凭借着一腔正气和正直的品质成为了这一代看守山门门徒的领袖。
他们并不属于正规的瀛洲山弟子,他们不过是门徒罢了。他们借着魔尊出逃,魔界新生的机会而侥幸加入了三山之一的瀛洲山,不过他们始终无法和吉全那种瀛洲山内门弟子相提并论。他们只不过是记名于瀛洲山下,真正的修行和练习与瀛洲山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就连他们手中的兵器都形状各异,并不是瀛洲山统一的瀛洲刀。
可是即便如此,这些瀛洲山门下的记名弟子也有这强烈的荣誉感。因为他们毕竟是三山五府之一,他们终于涉猎到了这个天界最荣誉的门派之一,尽管他们只是记名,可是他们一定会有着成为内门弟子的那一天,他们自信,所以狂傲。
然而一个人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一个人的狂傲,超过了他的本事。那不仅会让他身败名裂,更会让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人,傲气超出实力太多的人。
除了那紫袍少年,那紫袍少年名叫周正,正是正方的正,也是正直的正,他的脸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方方正正,他的脾性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正直。周正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到后来家中贫无余粮,周转不开,便将周正变卖出去,周正辗转四方,后来听得瀛洲山招寻记名弟子,包吃包住,他便像其他的记名弟子一样,跟着一起来到了瀛洲山。只不过他和其他人有着一些不同之处在于,别人来到瀛洲山,是看中了瀛洲山三山五府的地位和名誉,而周正不同,周正来到瀛洲山,是为了生存,为了食物,和住处。
万幸的是,他中选了,他成为了瀛洲山记名弟子中的一员。跟他一样的还有类似的几千人,他们都很开心,都很喜悦。周正也一样,只不过,他是因为可以继续生存下去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瀛洲山弟子的称谓而感到喜悦,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三山五府陡然之间向天界扩散,广收门徒,无疑是因为魔尊出逃,魔界新立的原因。这些所谓记名弟子的存在,也不过是真真正正的记了个名字而已,他们做的是仆人的工作,修行,也不过是依旧按照自己原本的方式去修行。只不过有些时候,瀛洲山会派下一些内门弟子进行一些象征性的指导。如果真的碰到了一些和善正直的弟子指导修行,那这些记名弟子们或许真的可以获得一些收获,悟性高些的跨境,悟性低些的也终有所获。可是如果遇到一些脾气秉性都奇异霸道的师兄前来指导,那这些记名弟子们的生活恐怕就不会那么舒服了。他们不仅要伺候那些前来指导的师兄,甚至还要送给他们一些礼物作为讨好,乞求他们可以在师兄掌门面前说些好话,可以让记名弟子变为内门弟子,哪怕只是最低阶的内门弟子,他们的待遇也和这些外门的记名弟子有着天壤之别。他们希冀着进入内门,所以他们不吝重宝。那些师兄也欣然答允,可是当他们完成指导回到内门之后,一切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信了。
周正没有那种奢求,他也没有那样的底蕴和实力来给那些所谓的内门弟子一些好处。他知道,自己,甚至全部的记名弟子,都不过是为了魔族入侵之时可以减缓内门弟子的牺牲速度,他们不过是魔族入侵时的挡箭牌而已,他们,不过是三界斗争中的炮灰罢了。
他们本就是尘埃,在这乱世之中不值一提,最终,也将回归天地,化为一抹尘埃罢了。
什么踏入内门,成为瀛洲山的弟子,不过是瀛洲山空许的承诺罢了。而那些所谓的师兄,所谓前来指导的内门弟子,不过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罢了。他们压榨着瀛洲山的外门弟子,只不过是为了中饱私囊罢了。周正从小在从天乱世之中摸爬滚打,他见过手足相残,也见过易子而食。周正对人情世故的理解,或许要比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还要透彻和清楚,他是从最低处生存的人,他见过人心叵测,也了解世态炎凉。他的心境远比一般的人还要成熟。
他虽然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但是他却依然脚踏实地,因为他知道,食君之俸,忠君之事。他既然能活着,就是因为瀛洲山的供养,所以他就要为瀛洲山做事,即便是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前去赴死,这就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生存的意义和法则。他知道,如果没有瀛洲山,或许他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他将自己的一条命都交给了瀛洲山。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瀛洲山的确有准备将一些外门的记名弟子收入内门,而周正,就是他们的候选人之一。
周正的一举一动都被瀛洲山的掌门弟子看在眼里,他看到了周正的脚踏实地,也看出了周正的必死之心,他更看到了周正和其余记名弟子之间的差距。周正的心中并无虚荣名利,只有生存。所以周正一步步走到这里,他没有给那些所谓的指导弟子任何的礼物,他不想,也没有资本。
可是他的地位却在一步步的攀升,从一个无名之人,成为了一个守门弟子中的领袖。他没有骄傲,也没有放松,他的心中早已无欲无求,无欲无求,所以无所畏惧。
所以即便当他面对小貂之时,面对小貂体内天精爆裂之时,他也没有退缩,他知道,即便是死,自己也要死在瀛洲山门之外,即便自己无法阻止这些人上山的脚步,那他也一定要让这些人踏入山门之前,先踏过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周正,色厉,却不内荏。
他的色厉是来自于多年来在底层的生存,他知道有的时候色厉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的机会,生存的机会,逃走的机会。等到他来到瀛洲山,成为了瀛洲山记名弟子之一后,他发现,色厉不仅能让他生存,不仅能让他逃跑,还可以威慑住一些无能却狂傲的人。
他色厉,却不内荏。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在他父母将他卖出的那时起,他也失去了家人和亲情,就在他跪在地上,为了生存和野狗抢食吃的时候,他也就没有了尊严。他还会有何顾忌?他还会因何而荏?他此生的目的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件事情,为瀛洲山而死。
所以他毫无畏惧,在昊天三人面前,在小貂暴露出自己的实力之后,他都未曾退缩。
可是当高福说出要见“董方”之事时,周正才再次陷入了沉思。“守门”的意义除去看守瀛洲山门之外,当然还有为瀛洲山内门之人传递消息的用途。
董方是瀛洲山第二代弟子之首,也是瀛洲山的长老之一。瀛洲山迄今为止共有五代弟子,当初未名湖内,昊天所见的吉全正是瀛洲山的第五代弟子。瀛洲山掌门钱休退隐之后,瀛洲山内的大小事宜也就都交给了瀛洲山的第一代弟子,也就是天界之中所传的掌门弟子,掌门弟子只有一人,代替钱休,执行掌门之事。
而瀛洲山到了第二代时,就已收有八位弟子,这八位弟子并称为瀛洲山八大长老,可这八大长老沿袭至今,便只剩下了六人。那二名长老一人在与蓬莱山人冲突之时战死,而另一人,则因为修行遇到了禁锢,迟迟未能突破,轮回之时心情压抑沮丧,最终未过轮回,回归天地。
如今瀛洲山六大长老之中,便是以董方为首。周正眼见面前这人彬彬有礼,他身后那位皮肤黝黑的少年也面带善意,口中之言毕恭毕敬,欲见之人又是瀛洲山的长老,想必确有其事,正准备向瀛洲山内门通报之时,却听得身后一位少年怒喝。
周正不用回头,便知那少年是谁,那少年姓王名天翔,乃是豪门之后,这王天翔本来天赋不低,却不喜修行,偏偏乐得于溜须拍马,谄媚逢迎之事。他眼见周正越攀越高,心中不快,却始终寻不得根源所在。他料想自己每当有内门师兄前来指导之时,自己总是谈笑风生,而那些师兄听到了自己的吹捧也是如云如雾一般,临行之前,更是将家中重礼相赠。可非但没有听到有任何可以踏入内门的消息,甚至就连这一个小小的守山队长之位,居然都交给了这卑贱的周正,而不是自己。
这一任命让王天翔更是悲愤交加,可是苦于自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即便是心中再大的不服气,却也只能在这个曾经与狗争食的少年手下工作。
他愤懑,也不甘,直到此刻听到高福说出董方的名字,心中突然大喜,他撇了一眼呆滞的周正,大喝了一声“放肆”,这声“放肆”喊的倒是震耳欲聋,甚至就连瀛洲山顶,都勉强可以听到。
王天翔似乎对自己的这一声喊十分满意,继而高声说到,“瀛洲山大长老的名讳岂是你等俗人所能称呼的?”
王天翔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声音未落,王天翔便已翻身飞出,直逼高福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