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瞬间笼罩过来,前方一辆大客车直直就要撞来,紧急刹车已来不及,好在他迅速地调转了方向,会车只是堪堪擦过,并未发生事故。
但还是好险。
沈向晚的心都要跳出来,一脸怒色地问他,“开车还愣神,不想活了?”
他笑得云淡风轻,“对啊,反正你也不爱我,我可不就寻死觅活了?”
她斜眼瞧他,“你寻死觅活我没意见。只是别拉着我一块儿,我还要好好享受人生呢。”
他嗤地一笑,“那可不行。你说咱俩缘分这么大,三生三世都说不完,可不得生死与共呀?”
“孽缘吧。”沈向晚没好气,瞧了他一眼,“再说了,想跟你生死与共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可不想把这等好事儿独占咯。”
“她们那哪儿是想跟我生死与共啊,那就是想跟我的钱生死与共呢!”他还是笑,“其实倒也能理解。你说生活那么美好,死多没劲哪。阴曹地府里,黑黢黢的,到处都是鬼魂,想想还真有点渗得慌。若让你跟我一块死,我舍不得。一个人死挺好的,清净。”
“行啊。你就一个人去死吧。”她面无表情,“到时候,我就跟江莲青一样,占你的房,花你的钱,败你的家,打你的娃。不不不,这还不够。我还要掠你的公司,欺负你的员工,再用你的小金库包养美男和小白脸,绝不让你安生。”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果然书上说得好,黄蝎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诶,你就不能念着我点儿好啊?非要这么绝?”
她说:“反正你也不是什么什么好人,对你毒点儿,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他哈哈大笑,一口整齐的白牙,说不出的爽朗,直点头,“律师就是律师,嘴皮子怎么也不饶人。”
沈向晚挑眉,“没办法。职业病。”
广播正放着世界天气,“北京阴,小雪,零下一度到四度。莫斯科多云,零下十四到零下二十六度。伦敦小雨,五度到三度……”
“英国天气还可以。”他顿了顿,“有点事要处理,这两天得去伦敦一趟,先提前跟你报个备。”
“什么时候走?”
“明晚上。”
她一惊,“这么急?”
他嗯一声,“事出紧急,故而就走得急。定的红眼航班,八点起飞。翌日七点能到。”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吧。你要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可以直接找何秘书。工作上的问题,可以请教法务部长蒋台梁。若想我了,就打电话。”
沈向晚说,“好。”
但总觉得方译桓这一去的时间太巧合。
像知道了什么,又像瞒着她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还是去送了他,提前两个小时到达的机场,天又飘起了雪,已不知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了。从车子上下来,一走就是一个脚印,她穿的有点少,寒气一下扑过来,她有些哆嗦,方译桓一把将她拉在了怀里,还笑:“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沈向晚的脸被冻得通红,一张口就是一团雾气,“谁知道这么冷。”
他攥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这次去英国,想要我给你带什么?”
“把你自己平安带回来就好。”
他唔了一声,“好。”
透过航站楼的玻璃往外望,天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她躺在他怀里,听他说着话:“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凡事不要想太多。”
她说:“好。”
“工作不要太累。”
“好。”
“出门的时候多穿一点,千万别感冒。我不在可没人照顾你。”
“好。”
广播放着通知,乘坐国翱航空KN809号航班,飞往伦敦希思罗机场的乘客注意了,还有四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请抓紧时间换牌登机……
方译桓起身,又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走了。自己回去小心,到家给我发信息。我到了也给你报备。”
沈向晚紧紧抱住了他,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有些痒,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她还记得以前的无数次,他去机场接她,送她,每一次都是这样拥抱告别,时间就那样甜蜜地过去。那时候的他,其实很胖的,个子又高,像一个熊,一下就将她包围了。
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熟悉。
那曾是世界上最好闻的气息。
“沈向晚。”他发觉她的异常来,“你怎么了?”
她只是笑,低头抹了抹眼角,“早点回来。”
“好。”
其实已经分不清,那些是真实,哪些是谎言了。
外面的雪渐渐有停下来的迹象,停机坪的灯明亮如昼,她理了理围巾,对他摆手。
方译桓轻轻地点头,轻轻地笑。
慢慢地走出了她的视线,他面上的笑容才褪去。
步伐也渐渐地缓了下来。
明明不远的路,他走了近二十五分钟,到达vip室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好在人并不多,也没人注意到他。
汗水滴下来,模糊的视线中,他艰难地确定着金属客椅的位置,扶住了扶手,慢慢地坐了下来。
手攥紧了衬衫的衣襟,痛不可抑,皱紧了眉头。
额头的汗还在冒着,他却连从口袋拿丝巾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埋首,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袭了一拨又一拨,广播里也一直在播报着即将起飞的航班号,一串一串地掠过去,他听也听不清。只是在疼痛中,感知不断放大,他实在难忍,喘气也粗重起来,却依旧是低沉的,湮灭在嘈杂的候机室里。
何子格在候机室里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他。
“方总。”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唇色已经紫青,脸色也惨白得可怕,眼神也有些迷离了:“来了?”
“您的电话没人接。我以为您已经登机了。”
他嗯了一声,又低下头,不说话。只是整个人都在颤抖,却还在努力镇定。
“您又不舒服了吗?”何子格十分担心,“我现在给李大夫打电话。”
方译桓摇头,微微抬起手,指着并不远的行李箱:“侧面。帮我拿一下512。”
何子格立刻拉开拉链寻找,拿出了一盒泰勒宁,看着白色的盒子,突然想起来:“早晨不是才给了您两片?”
他说:“吃完了。”
“中强度镇痛剂怎么能吃这么多?会有依赖性的!”
方译桓只是低着头,死死按住了胸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您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坐飞机。万一在路上出了事,能救你的人都没有!”何子格叹了口气,“咱们先住院好不好?英国那边的事,先放一放。沈小姐身边,有咱们的人,还有特警24小时保护着,不会出事的。”
他的声音很虚:“不能放。现在就要解决。”
他怕他一耽搁,就再没有时间了。
“可是……”何子格虽然有些迟疑,仍旧将水杯和药片递过去。
“谢谢。”方译桓缓慢地接过那片药,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