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递给那人,那人笑了笑,开口,“嗨,沈向晚,是我。”
听到这声音,她的手差点就要握不住电话。
咽了咽口水,压下心里的紧张,这才平静地开口:“方良时,你说的话,我会照做的。我父母跟当年的事情没有关系,他们是无辜的。你就别牵连无辜了。”
方良时嘴角一抿,眉毛一挑,“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哟。”
挂了电话,想了想眼下的形势,似乎对她很不利。
方良时杀不了她,一方面用方译桓来威胁她。大概是他明白,用方译桓威胁这一招,没什么说服力。这才下了狠招,拿她的养父母来威胁她。
方译桓是她心尖的痛,她能忍,忍一辈子也可以。但父母是她的一切,她不能让父母有一点危险。
眼下,方良时无法确切得到她的消息。要知道她是否真的死了,只能靠新闻。
那是不是说,可以从新闻这里下功夫?
新闻……
她在媒体界认识的朋友并不多,尹谨媛算是关系最近的了。事从紧急,她也顾不得尹谨媛和她之间尴尬的关系,立刻就将电话拨了过去。
对于尹谨媛,她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对方毕竟是大家闺秀,气度涵养都是一等一的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将真相对其和盘托出。她没敢说原因,只说了要求,“你有没有纸媒行业的熟人?”
纸媒,发行量大小不一。最适合发这种假新闻了。
尹谨媛想了想,“有的。”
立刻把电话给了她。
她顺着电话打过去,说了要求,对方却言辞拒绝了:“我们这是严肃的新闻媒体,不是市井广告,也不是宣传单页。不是你想发什么,就能发什么的。抱歉。”
倒也不是没料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依旧道了谢,“好的。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熟人行不通。那就试试陌生人吧。
车站里就有邮政报刊亭,递了一百块钱进去,“你们有多少家报纸,请各个报纸来一份。”
营业员一愣,借过钱,开始给她翻找。
五十多份当日的报纸,足足有半人高。
她将报纸放好,就开始打电话。一家一家打,她就不信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出大价钱,换不来一个假新闻?
结果还真是。五十多份报纸,全都拒绝了她。
如果明天的新闻不出来,那她的养父母肯定有危险!
心不在焉地回了屋子,看了看表,时间不多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方良时,一定要她死。那她,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反正,不是她懦弱。是她真的没办法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纸包,看着那透明的小颗粒。
50mg便可致死,这一小撮,恐怕可以让她死许多回了。
如今,她也要用这个来了结生命了。
灯光如温暖的网,铺张着将她包裹,她捧着那白纸的边缘,慢慢倒入杯子。
门却突然被撞开,朴方冲上来,一把打落她手里的那张纸。
白色的晶体撒了一地,沈向晚转过身,看着朴方焦急而愤怒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朴方皱眉,“氰化钠?”
沈向晚嘴角咧了咧。
“为什么想死?”
沈向晚还是没说话。
“沈律师,希望你跟我说实话,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的安全。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对我隐瞒了,对你,对我都不利。”朴方说,“你是做律师的,更应该清楚,你有义务配合我的工作。”
沈向晚笑了笑,“我明白。”
但明白并不能解决问题。她也不能将实情告诉朴方。一旦出了纰漏,她的养父母就没命了!
朴方还是不放心,晚上睡觉打了地铺,非要和她住一个房间,这样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
夜色漆黑,沈向晚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大半夜,终于听见了朴方轻微而平缓的呼气。
朴方睡着了。
沈向晚这才坐起来,一道狭长而微弱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她张开手,摸了摸。
却什么也摸不到。
就像仓促的时光,残忍地落着,曾让她以为拥有了世间最美好,却那么容易消失,她捧着那恍惚和虚无,视若珍宝,终究一场空。
她坐了许久,才起身,小心翼翼往前走。
缓缓地拉开了厨房的门,流理台空空如也。
朴方害怕她故伎重演,将所有刀具器皿都收进了柜子。
她悄然打开柜子,看见了案板,也看见了那泛着寒光的切片刀。
沈向晚握着刀柄,怔怔看了许久,又将刀刃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许久。
她甚至在那闪闪发亮的白刃上,看见了江莲青的脸,也看见了沈牧彦的脸,然后就是她自己的脸。
尖利的刀锋触上胳膊,冰凉和刺痛同时袭来。
她划了一道,血溢了出来。
黑暗中,她盯着那暗黑色的阴影,怔愣许久。
却再也下不去刀子。
就在厨房冰凉的地上,坐了一夜。
“沈律师!”朴方发现她的时候,沈向晚终于靠着厨房地柜沉沉睡去。
手腕也已经结痂。
朴方将她摇醒,她迷糊中张开眼,就又看见了方译桓。
她揉了揉眉心,疲惫至极,转过了头不去看他。
方译桓却走过来,握着她的手肘,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举起她的手腕,面若寒冰,语气凌厉,“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要自杀?你为什么要自杀?”
沈向晚撇嘴,“就是试一下,没想过要真死。”
“试一下?这个可以试一下?!”他的眼眸黑的可怕,“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氰化钠?”
方译桓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沈向晚默了一下,开口,“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他浑身都散发着戾气,气势汹汹要说什么,看了朴方一眼,终究没说出口,而是擒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卧室,摔上门,“沈向晚,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她平静开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在她对面坐下,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沈向晚,请你跟我说实话,方良时是不是跟你通过电话了?拿我来威胁你,要你做出选择?”
她没吭声。
却无比惊讶。
方译桓怎么会知道的?
“好,你不说话。那就听我说。”他一字一句,眼里是隐忍的怒意,“我方译桓,再没本事,也不至于被他方良时牵着鼻子走,更不需要一个女人用性命来保护!方良时那个畜生,已经走投无路了,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沈向晚的眼睛,“你也不是小女生了,办案子时的聪明果敢哪儿去了?这么低俗的伎俩都能上当?”
她为什么会上当?
还不是因为有最亲的人!方译桓不能出事,她的父母也不能出事!她没什么在乎的人了,就只有他们三个!
方译桓看她低着头的模样,不复之前的伶俐活泼,心下总觉得异样。再这样下去,别说她受不了要自杀,他也会疯。
“我搬过来,或者你去我那里。”
管它合不合适,他必须时时刻刻看着她。
沈向晚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他在说一个笑话,“你是觉得我名声还不够坏,一定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才安心么?还是在你心里,尹谨媛已经大度到,允许你坐享齐人之福?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不接她的话,语气不容置喙:“我会跟朴警官申请,她必须同意。”
她说:“我不同意。”
“除了名声外,你还顾及什么?”方译桓皱眉,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人?方良时还拿其他的事情威胁你了?”
沈向晚不否认,“我的养父母。”
“行,那我知道了。”
方译桓走出卧室,在走道里打了几个电话后,又返身回来,对她说:“沈叔叔和沈阿姨都没事。方良时毕竟是通缉犯,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我已经叫了专业的保镖,会全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们,你完全可以放心。”
见她没再表示反对,方译桓笑了笑,桃花眼炯炯有神,“估计你是不可能去我那里了。那就我搬过来吧。”
这是……同居?
沈向晚依旧低头,没说话。